大年初一早上，我正酣睡着被屋外的声音吵醒。当我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到客厅里，我却发现陈澄坐在沙发上。而我爸则时不时把水果往她手里塞，我大概知道有种东西叫做爱屋及乌。

很多年过去了，我爸早就放下那段没有结果的东西，但是看到陈澄，总能让他回忆起年少时的模样。至少我看到小孩的玩具就是这样想的，我想道理应该差不多。

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从里面传出菜刀快速剁在菜板的声音，心情挺不错。

至少这个家比昨天更有生气，而改变这一切的，是眼前的陈澄。

我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妈刚好端着两盘凉菜出来，责怪我道:“她怎么不能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不会说话。赶紧去洗漱，大过年的把自己拾掇拾掇，顶着个鸡窝头是给谁看呢。”

陈澄全程微笑，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陈澄。就凭这个笑容，她是肯定哪个妖怪变的。

我指着自己，被我妈说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陈澄咬着苹果，轻声说道:“谢谢阿姨，阿姨不用忙了，我就是路过刚好来看看。”

女人果真都是善变的动物，在我的记忆中，陈澄历来以高冷御姐范的形象示人。今儿个是变了味。任谁看都会感觉这就是温柔知心的邻家姐姐，绝对不会把那个气场十足陈澄联系在一起。

我以为自己没睡醒，用冷水洗脸刷牙，顺带洗了个头。这绝对是男人心目中的的最高礼仪，我对新的一年表达着足够的尊重。

当我出来卫生间，陈澄的的确确坐在那里，和我妈神采奕奕的聊着天。

仔细想想也是，陈澄好歹当过老总，要是这点能力都没有，早就饿死在杭州了。

我妈见我把自己拾掇干净了，立马起身说道:“过来陪小陈聊会天，我去做午饭。小陈你不要走昂，等着一起吃饭。”

“好的阿姨，麻烦您了。”

我随手拿起一颗苹果，搬过来一把塑料小凳坐下，质疑道:“我做了那么多次饭，也没听你说过一句客套话，你怎么还差别对待。”

准确来讲，陈澄从来没有跟我客套过。但凡能让我动手的，绝对不客气。

“怎么可能，你一定记错了。”

我爸坐在单人沙发上，假装看手机实则偷听我们聊天。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澄，把她拿在手里半天的苹果换过来。

她倒是舒服的咬了一口，还评价一句，“削苹果的技法有所提高，再接再厉。”

我撇撇嘴，对她的称赞置若罔闻，切开一片苹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那你把铃铛呢？不会丢了吧。”

“它在酒店待着。”

我吞咽完嘴里的苹果，好奇问道:“你在这里吃饭，它中午吃啥啊？”

我从陈澄手里接过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顺手递给她湿巾纸。

陈澄擦干净手指，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给它留了狗粮，足够吃饱。”

突然从厨房里传出我妈的喊叫，“孩他爸，家里没酱油了，你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一瓶回来。”

我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回应道:“妈，我去吧，让我爸歇会儿。”

老妈穿着围裙，身体从厨房门探出，“你坐着陪小陈，让你爸去就行，他无聊的都快睡着了。让他出去逛逛，当是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我妈就是为给我和陈澄制造独处的空间，才把我爸这个电灯泡指派离开。

我爸答应着，让我好好陪着陈澄，赶紧离开令他如坐针毡的地方。恰逢此时，我妈哐的一声关上厨房门。

我和陈澄同时开口，我压低嗓门说道:“那钱你收下就是了。”陈澄同样低声细语:“替我谢谢阿姨的好意，心意领了。”

我歪头看了看摆在地上陈澄礼品，就光几瓶白酒，早就抵过红包的分量。更不用想那两盒茶叶，物价只高不低。

我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不敢，你还是亲自给她说吧。不要让我当传话筒，那是我亲娘，我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陈澄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我，若似寒潭愁千尺，盯的我头皮发麻。

“陈姐姐，别难为我了。我昨天才惹得我妈不称心，今天再来一次，我明年都不敢回家了。”

她蹙起眉头，诘问道:“因为我们的事情？”

我紧闭着嘴巴，郑重的点头。这个大坑，还是她挖出来的。也不能说被我相安无事的填补，我妈肯定和别人炫耀过，我对门的老婆婆都知道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会有的后遗症，不过这都没关系。总比要我结婚，却连结婚对象都找不到的好。

陈澄无辜的耸耸肩，“是你要我帮你短暂的解决你没有女朋友的事情，目的达到了。但这个结果，需要你自己负责。”

我就知道陈澄会这样说，她素来拎的清楚。一码归一码，两者不相通。

在更多的时间里，我们保持着可贵的沉默。

我爸揣着瓶酱油迟迟归来，厨房里则也忙活完了。家里厨房不大，客厅的茶几兼用餐桌。

当一桌子饭菜摆满茶几，我看向陈澄，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我可没有忘她还有洁癖。

我妈和我爸坐一块，特意在陈澄旁边留出空位让我坐下。我端起饮料，轻轻和她碰杯。

“春节快乐，祝你万事如意。”

我也不管陈澄喝不喝，自个一口气闷完了。

饭桌上，我妈格外安静，想来她也是能够看清楚陈澄与众不同的气质，大概是他儿子吃不到的天鹅肉。

吃过午饭，陈澄就要走，我妈让我去送送。我爸也想跟再送两步，让我妈拧到腰间的肥肉，乖乖的停在门口，目送我们下楼离开。

我裹紧羽绒服，随口问陈澄，“你这两天在做什么，我还以为你那天晚上过后第二天就回银川了。”

“那份名单上的地方，我亲眼目睹了一番。这里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荒凉，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能有什么体验，穷山恶水出刁民，年轻人拼命的从这一座座大山逃离。所有的人都知道，生活在这种小地方，未来一眼能够望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