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下，丰帆的笑容显得有些惑人：“那么，你是怕遇到不好的恋人，所以才不敢谈恋爱吗？”

他把姜宛所说的“不想”换成了“不敢”，意味马上就不一样了。

姜宛试图解说明白：“不是的。是我，我不能谈恋爱。”

丰帆眉头跳了一下：“为什么不能？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没有！”姜宛急忙回答。

“那为什么？总不是你爸妈给你从小定了娃娃亲吧？”丰帆开玩笑。

他脑洞可真大！

姜宛哭笑不得，索性直说了：

“因为我是定向生嘛，毕业以后还得回去。如果上大学的时候谈恋爱，到最后还是得分开，那还不如不谈。”

“原来是这个缘故。”丰帆研判地看着她：“但你怎么知道，大学时谈了恋爱，到最后就一定会分开呢？”

那还用说吗？

有谁会为了爱情，跟她跑到那个山沟沟里去呢？

而她也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自己将来的工作，哪怕工作地点是在很偏远的地方。

先不说她有没有本事找到更好的工作，光是退还学费、生活费，加上违约金，就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那么，异地恋？更不靠谱了，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

姜宛再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根本不需要回答，显而易见的事。

她越是沉默，丰帆就越是问题多。

他凝视着她，神色郑重：“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最终不会因为这些问题分手，你就会考虑谈恋爱？”

姜宛被他一个个问题弄得心慌意乱。他怎么好像，在发动进攻一样。

而她就像一只才刚刚学会奔跑的小兔子，被猎人逼到了墙角里，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装死。

丰帆看她不回答，又逼近一步：“回答问题！”

他这么往前走一步，离她就只有一尺的距离了。

姜宛觉得太近了，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她本来是站在花坛边的砖地上，这么一退，就踩进了花坛的泥土里。

泥土比砖地略低，她的预判中没有这样的高低落差，身体一晃，向后趔趄一步。

丰帆见了，迅速抬起右手握住她的左臂，免得她摔倒。

但她已经站稳了，他却还是没有松手，反而又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臂。

他两手微微用力，把她从花坛里拽回来，两人就又是不足一尺的距离了。

这个距离让姜宛很不安，她双臂略微用力想要挣脱，他却紧紧握住她的胳膊不放：“回答我！”

姜宛的脑子都快短路了，张了两次嘴，才挤出一句：“不，不会！”

丰帆今天一改往日的斯文，像一只饿狼，不断逼迫可怜的小白兔：

“你刚才说，是因为你是定向生，毕业了免不了要分手，才不考虑谈恋爱的。

“然后我问你，是不是最后不会分手，你就会考虑谈恋爱了？你还是说不！

“那是不是说，你不肯谈恋爱，并不是因为定向生的缘故？那是因为什么？”

姜宛被他一再追问，恨不得转身跑掉，又被抓住跑不掉，只好勉强答了一句：“因为，我，我不能谈恋爱！”

跟最开始一模一样的回答，却是不同的意思。

她说得含糊，丰帆却像是听懂了。

他握着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眼睛：

“你不能谈恋爱？为什么？

“因为家境贫寒？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

“你一直表现得那么自强自立、自尊自爱。我以为，你不会为了家境自卑！”

“所以，你不是不能、不是不愿，是不敢，对吗？”

她不敢谈恋爱，因为害怕恋人会把她放在天平上去称，一端是她和爱情，一端是现实和物质。

她害怕，害怕她和爱情最后会输给现实和物质，害怕最初说喜欢她的人，最后会因为种种现实原因离开她。

如果那样，还不如不要开始的好！

姜宛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丰帆，后退一步，提高了声音说：“是，我不敢！”

她很少这样大声说话，跟丰帆更是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句话说出来，就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她吸了口气，放缓了声音：

“丰帆，你家庭条件优越，所以你可能不能理解，像我这样家境的人的处境。

“我没有资格任性，没有条件凭兴趣做事，没有机会走错路。”

因为，一旦走错路，就可能失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重新回到困顿的挣扎不出的人生。

爱情是种奢侈品，是满足了基本需求的人才能触碰的。

而她，显然不属于那一类人！

丰帆有些用力地盯着她，像是在质问：

“所以，在你看来，谈恋爱就是任性、就是凭兴趣做事、就是走错路是吗？

“那么你认为的对的路是什么？毕业以后去定点单位工作，然后相亲结婚是吗？”

姜宛再一次语塞。

她没有想那么远。但是，可能，那就是她未来会走的路，最稳妥的路。

丰帆见她又不答，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你都能接受相亲了，都能接受无爱的婚姻了！那，不如试着跟我相相亲？总比跟陌生人相亲好！”

他是真没招了。他进一步，她退一步，把所有可能性都堵得死死的，生怕给他，或许说给自己一丝机会。

他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她的思路走，试图打开一道缺口。也就没有考虑到，措辞严不严谨。

姜宛听他说完，直接惊呆了。

这段时间以来，丰帆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亲近。她有时也会想，他会不会不只想跟她做好朋友？

但每次冒出这种想法时，她都马上摁灭它，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今天，丰帆真的说出了，她隐隐期待、却又不允许自己期待的话。

但他的措辞、语气，却不是料想中的那样严肃认真，而是，一种无可无不可、随随便便的态度。

他的意思似乎是，反正她以后会相亲，那么，现在提前跟他相相也无所谓啊。

不知为什么，姜宛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刺痛了，她盯着他，慢慢地问：“丰帆，你其实，并没有平等地看待我，对吗？”

她想让自己心平气和，但是声音却止不住颤抖。

丰帆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他哪一句话让她觉得，他没有平等地看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