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兰看了看正在火盆上搭架子，放上了救济粮发的新型抗寒土豆的老太太，轻轻一笑。

“没事儿的，姨，你快喝热水暖暖身子，一会儿温度升上来了，再回家休息。”

“哎，小夏啊，我就说你太实诚了。这样子做生意，啥时候能赚到物资，时间久了不得亏坏了自个儿。”

“没事儿的，我心里有数。”

之后，夏琴从小区居民口中听说了这事儿，忙抱着朵宝跑来理疗店看情况，想替女儿出头。

谁知朵宝一看到妈妈的理疗店，就禁不住了，踢腾着小腿儿，就要下地自己跑。

夏琴拗不过小家伙，将人放地上，拉住套在小家伙胸前胳膊下的绳子辅助。

朵宝高兴极了，她在家里待腻味了，就想出来溜哒，正好练习一下雪地奔跑，平衡运动。

“麻，妈——”

眼见着还有短短两三米距离，她大叫着，玻璃门里立即有人抹了抹雾气，就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连体的小鹿鹿棉衣的小可爱，跑了过来。

立即有人推开了门，叫着，“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宝贝，这么可爱！”

“哎呀，这孩子长得真好，白白胖胖的，不会是夏医生的吧？”

“麻，妈——”

“哎哟，这小嘴儿叫得响亮儿！真是夏医生的，瞧这眉眼儿，跟夏医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真是个小美人儿。”

本来只是小声吹牛的老太太们，七嘴八舌地笑起来，喋喋不休的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出炉，小理疗室里气氛一下活络了很多。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夏琴看着小家伙一点儿不怕生地，一下扑到了一个老太太的膝前，就着老人们的手脚依靠朝前挪，也不好直接说啥，就将保护绳交给了卫海洋，蹭到女儿身边才小声询问情况。

“听说这些老货整天来占便宜，你都不说一句！咱们炭火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夏可兰笑道，“妈，你想多了。老太太其实是招财神呢，帮我暖屋，招财的。”

“什么招财，我瞧着这会儿都没一个病人啊！”

“妈，其实，天下无病，才是医生的立愿呐！我记得，外公是这么说的。”

闻言，夏琴知道女儿是说不过的，也想起父母当年，不禁有些感慨。

“妈，妈——”

这下，小朵宝终于走到妈妈跟前，夏可兰弯腰一把将小家伙抱起，亲了又亲，感觉小嫩脸被风雪吹得都起了一层干皮儿，用力蹭了几蹭，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妈，咿！”

小家伙送了温暖后，立即伸出了小手手。

夏可兰一看笑骂，“你个小讨债鬼！就是来问妈妈要吃的吗？”

“嗯，嗯，嗯！”小家伙点头如捣蒜，一副认真模样，刹时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纷纷都说没见过这么小就这么聪明的崽，还有人感慨苦日子的孩子懂事早，又有人笑道说光看朵宝的衣着打扮，跟天灾前没变化，只是可惜现在的孩子没这么好命，能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小区周围也很难找到一个了。

或赞或酸，什么话都有。

临近午时，便是关门的时候。

老太太们把烤好的土豆，一人分了一小块，吃了后，还帮打理了一下辅内的卫生，才离开。

夏琴叹气，“你说这些老太太，天天坐这儿有啥意思呢！就分这么块土豆当保暖费了？”

夏可兰道，“妈，现在控水控电，能源紧张，老人家生存不易，整天闷在家里没电视、没网络，又没法出门溜弯运动交朋友，那得多闷啊！有孙儿在旁的，还有个盼头，要是没孙儿的……”

母女两看着正骑在卫海洋脖子上的小朵宝，咿咿呀呀地叫唤着，无忧无虑的模样，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冬季日，他们一家人始终团聚在一处，温馨又满足。

可是其他人家，就没有他们这么好的运气了。

夏琴一下明白了，也只能叹气。刚才，她也听一个老太太说，有老人不想拖累家里人，悄悄自尽的。老人孤身一人在家，没有说话的，又不便于出门，闷久了，就容易抑郁。

当他们进门时，就看到门卫室里还坐着几个老头老太太，正有说有笑着，各自拿了吃食，跟守门的小物管张顺一起吃午饭。

长时间的寒冷，没有太阳晒，很容易造成人体某些元素流失，引发失眠，心悸，情绪敏感，精神脆弱等等，严重的还会出现幻觉，梦臆，食欲下降，精神萎靡，甚至抑郁证。

这晚，卫建国就跟乔主任商量了一番，隔天男人们下班回来时，就在小区中庭立了根长杆子，挂上了一个50年代，工厂里最常见的大喇叭。

“今晚睡前，给大家放段儿轻音乐哈！放松放松，睡个好觉，明儿一定会更好。”

喇叭声里，卫建国给大家做了个简单的播报。

随即，一首有些怀旧的老军歌响，“雪皑皑夜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都是钢铁，千锤百练不怕难。雪山低头迎远客，草毯泥毡扎营盘，雪皑皑夜茫茫，高原寒炊断粮……”

“风雨侵衣骨更硬，野菜充饥志越坚，志越坚……”

因为每天用电时间限制，家家户户都紧着吃食了，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娱乐了，手机都成了单机游戏了。

这晚上听着歌曲入睡的，都有种似乎透了口气儿的感觉。

隔日，卫冲出门时，有人就调侃道，“小冲，你爸那风格啊，也不是啥不行。就是昨晚听得我爸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神仙水都白喝了！费水啊！”

刹时，众人都嘎嘎直笑。

卫冲一边绑着雪地鞋，一边说，“哎，别提了，我爸自己和我妈都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我就说他选的歌儿不对，放心，今晚，我来选！”

“哎，冲哥，可不可以点歌啊！”

“行啊！不过，得排队，今晚上我给大家先露一手儿！”

小伙子们说说笑笑，一齐上工去了。

夏琴给女儿打理外出衣物时，笑道，“你说的没错儿，听了歌，哭一场，好像心里都舒服不少。今儿我忙完了，就带两个土豆来你那儿，跟老太太们烤着吃。”

“行，我等你们！”

只是这一日，夏琴是带去土豆了，夏可兰却忙得根本没空吃。

理疗室里一下来了好几个病人，把两个床位都占满了，还排着三个人。

卫海洋说，“这都是阿姨们介绍的病人，在工地上干体力活的，容易肌肉劳损。他们工地上的工人还不少，明后天可能会陆续过来。”

夏琴听了直跟老阿姨们道谢，但心里又琢磨了另一件事：这诊金，怎么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