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吆喝，休息的女人们可坐不住了，齐齐涌到了大门前。

夏琴没有去跟女人们打挤，她借着楼下住户打了一盆清水，端去给卫建国擦洗。

“你呀，光顾着别人，自己身上溅了多少污水都不打理。要是等孩子们回来，你有个啥好歹，我怎么跟他们交待。”

“哎哎，瞧你说的，我现在就去楼上换防水服。”

这些东西，在夏可兰出门前，全都巨细糜遗地给他们准备好了，就写在抗暑防洪的本本上，一条条一件件的。

“上去啥，我都拿下来了。”

说着，夏琴就把早准备好的防水服给男人换上。

看着男人鬓角微有两点白，她心下微微一叹息一声，两人对上眼时，她笑着嗔恼他一眼。

卫建国小声道，“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傻老往前冲。你瞧，小顺小李子他们，就是兰兰和海洋他们留给咱们的挡箭牌。对了，有水吗？”

“有。”

夏琴把丈夫拉到一边，递了水，又拿出两个奶酪棒。

卫建国一看是棒棒糖，皱眉，“这不是朵宝吃的，你给我干嘛！”

夏琴不管那么多就塞了过去，“高蛋白高糖，正适合。你还指望着我成天怀里揣着你的零食不成。”说着，她就去翻男人背上的背包，找出了应急包里装着的干粮和巧克力棒。

卫建国还是把奶酪棒塞回去，“我吃我的。这个留给咱们朵宝吃。”

夏琴失笑，两人却不约而同看向楼上。

朵宝小小一个人儿，搬不动装满了冰块水的塑料桶，累得喝了口水，就跑到阳台边上看情况。

“爷爷，姥姥，窝好好！”

她一吆喝，二佬忙挥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朵宝再仔细一看时，发现门口似乎有人回来了，但再一看，上游位置正好有一块大型的路牌顺着水给冲下来了，正冲向他们的大门口。

“危险，危险——猪猪危险啊！”

她这一叫，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有人爬铁门的速度加快了，有人迅速挪到了防撞的角落里躲避，还有帮忙的警察叔叔冲进水里去拉差点被冲走的人。

卫建国看着广告牌冲过来时，急忙扫起了门卫室里的扫帚，冲上门去推顶广告牌，其他人见状也抄起手边的工具去抵挡冲积过来的杂物。

“小心，小心啊！”

“绳子，用绳子捆住。”

“乔大哥，拉住我的手。”

“哎，小张，你快踩我肩头上去，快！”

众人你帮我推，他拉我拽，勉强躲过了这一波突然而至的小洪峰冲击。

彭干员叫着，“大家快进屋，把身上的污水冲洗干净，查看一下有没有受伤，赶紧消毒处理。哎，这水太脏了。”

此时，污水已经没过人们的膝盖了。短短几个小时，化水融冰的水量，达到了正常状态的一周的量，洪灾已经历历在目。

刚开始的雪水是清透的，但是这会儿已经变得黄浊，黄浊里混着污黑的浅流。隐约可见着冬天一些人乱扔的垃圾和屎尿包飘浮地水面上，冲飞速地冲散，混入水流中。

夏琴看得心有余悸，赶紧把卫建国又拉了回来。

这一边，乔夫人抱着儿子号啕大哭，乔老大满脸余悸，忙低声安抚母亲。他们家里说起来，三个全劳力，就是乔主任和乔老大。但是乔主任经常忙得没空回家，家里其实都是靠乔老大和媳妇两个青年顶着。

“妈，妈，我没事儿，你看，我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都流血了。”

“不是，我没，那……那血是别人的。”乔老大抹了一把，血果然消失了。

但他回头就看向其他人，“你们谁流血的，赶紧的消毒啊！水脏得很，别感染什么病毒了。”

一听到病毒，大家心头都是一抽抽，火山病的威力在人们心里依然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受伤的人都被家人拉了回去。

夏琴想着家里还有个小家伙，也催着卫建国先回屋。

回到屋里第一脚，他们就踩在了软软的布料上，正是夏可兰之前准备给屋里吸水用的破布头子缝成的擦脚垫子。

“朵宝？”

夏琴有些惊讶，忙叫着往阳台的方向走。

刚拐过进门的走廊，就看到小家伙从客厅口跑了过来。

小家伙已经脱了一身厚重的衣裤，穿着一套秋衣秋裤，粉红色小樱桃款的印染，手里拿着块小抹布，小步子迈得飞快，她一直没留长发，只到齐耳的头发浓密而富有光泽，扬着笑叫着扑向“姥姥”。

夏琴伸手刚想去抱，立即被卫建国拉开了，叫“停”。

朵宝像被按了暂停键，一下张臂、单脚提起，僵在原地。大眼咕噜噜地转动，不明白二佬的意思。

卫建国道，“哎，我们身上这么脏，怎么好抱朵宝。你赶紧把衣服脱了，给孩子弄点正经吃的。我吃碗面就成，一会儿再下去看看情况。”

“对对对。”夏琴尬笑一下，忙进了厕所脱下了一身染了淤泥的防水装，头手脸清洗消毒，才出来。

一看，小家伙还定在原地。

“哎哟，我的宝儿，你干嘛还愣站着。”

朵宝咯咯扑进姥姥怀里，说，“令，斤，禁，止！”

这是卫海洋教给她的军训结果。

二佬听着小家伙的童言稚语，暂时地把屋外的洪水漫天给抛在脑后，做了顿午餐。

夏可兰不在，夏琴用的是卫冲以前打工公司里买的燃烧棒，放在男人特意改的炉子上，可以控制火量大小。给卫建国煮了她爱吃的面条，用冰箱里一直存着的冻蔬菜，现切五片卤牛肉，再打个葱油汤，就香得大小两人都直吸鼻子。

盛了一个大碗，和一个小碗。

祖孙两人抱着碗，吸溜着面条儿，吃得喜笑颜开。

爷爷抽了纸巾，给小孙女儿擦去溅在眉头上的油花点儿子。

“好七！”朵宝叫唤一声，“还要。”

“好，再来一大夹子。咱们朵宝多多吃饭饭，快快长高刘。”

“呀高，窝嘎爷爷堆堆腰！”

小家伙踢腾着小矮腿儿，起身绕到卫建国身后，抡小拳头敲了爷爷背两下，惹得老人们笑个不停。

恰时，门外有人来敲门。

来人是小姚姑娘，“叔，他们要组队滑艇出去救人了。乔大哥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现在出门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