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武帝
作者:解不了风情 | 分类:玄幻 | 字数: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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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惨
六月中旬,誉王朝东海之地,有仙人交战,引动天象。
一场大雨连下三天,期间天雷震震,伴随地动海啸,数以百计的村镇,支离破碎,百姓十不存一。
东海巨城,潜蛟城,同样受毁严重,南城墙遭受天雷轰击,倒塌大半,洪水灌入城内,冲垮了数千户民居。
………………
正午时分,天色灰蒙。
潜蛟城,南城门外。
少年衣衫褴褛,脸色煞白,额头汗水涔涔,拄着木棍,一瘸一拐朝城门方向走来。
陆渊几近虚脱。
此次回东海之地,本就是受了重伤,谁成想,半路上又遇上天仙激战……
那些天杀的天仙,肆无忌惮地用大法术对轰,仙威余波卷动,把他那轻薄的“驭风术”给撕裂了。
从千丈高空坠落,没摔死算是自己命大。
临近城门。
身着甲胄的守卫快步上前,抬手将他拦在拒马之外,冷声提醒道:
“城内暂不接收流民,施粥的地方在那边。”
顺着守卫所指方向,陆渊转身看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城南垮塌的城墙洒在一片烂泥滩上。碎石之间,乌泱泱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灾民。
与之相对的城墙缺口处,停着数辆城主府马车,车前架着大锅,雾气蒸腾。几名衣着显贵的女人正在施粥。
数百名甲士,手持长枪,呼喊着维持秩序。
“天仙交战,凡人遭殃……”
感叹之际,他的注意力陡然被人群中一个白衣少女吸引。
那女孩十分瘦弱,站在城主府马车侧方,躲避着人群,双手抱着一柄与身材不相匹配的宽厚重剑,看上去怯生生的,茫然无措。
赵灵月?她怎么还在潜蛟城?
想到自己现在被当作流民的凄惨形象,陆渊嘴角浮现一抹自嘲,连忙把头转了回来。
“军爷误会了,在下本就是城中百姓!”
守卫在少年的身上,感知到一丝十分古怪的气息,对方似乎是个修士。
指掌泛起灵气,守卫缓缓握住腰间的长刀,“非常时期,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陆渊一脸为难,从袖口取出一枚玉牌,凑近低声说道:
“在下陆家修士,麻烦通融一下。”
守卫眯起眼睛,端详起少年的身形容貌,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瞪大。
“你是,陆家二公子陆渊,你还活着?”
“嘘,小点声!”
陆渊回头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守卫瞅了眼少年关注的方向,直言不讳道:“赵小姐已经放弃大宗门弟子的名额了,这两年一直都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她逃出来也好……”
揉着眉心,陆渊说话有气无力。
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他连忙攥紧手中木棍,死死撑住要倒下的身体。
“陆公子伤得不轻,要不我派手下送你……”
摆手打断守卫说话,陆渊兀自裹紧破衣,贴着墙根,头也不回,一步一踉跄地走过城门。
南城街道,坑坑洼洼,蓄着一滩滩积水,水中少年的倒影,狼狈异常。
陆渊眼前幻象重重,恍惚间,又看到了巫咒禁地的景象……
腐烂块肢堆积而成的地面,层层叠叠,飘着恶臭……脚踩上去,滑腻酥脆的外层破碎,地底粘稠脓血随之渗出……下层像是没熟透的臭鸡蛋,呈现半凝固状,犹如沼泽,稍微不留神,整个人都在向下陷,像是要融入某个古老且庞大的腐败生灵体内。
陆渊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抽离了原有的形象,渐渐狰狞起来……他知道,这是自己受惊过度留下的后遗症。
所幸,这种晕眩感并未持续太久,片刻后就如潮水退去,而陆渊已然呼吸急促,满身冷汗。
“伤势恢复,定要去找协会的那帮人算账!”陆渊嘴里念叨着,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半年前,他和几个“寻险者”道友,通过寻险者协会的拍卖场,联手拿下了一张古地图。
一行人进入禁地后,猛然察觉那地图上的路线是假的!
地图上的标识点位无比准确,却在入口处,就将他们引入了最凶险的区域。
众人第一时间想要回头,已经晚了。
禁地里有东西盯上了他们,某种强大的意识,铺天盖地,包裹住了整片区域。
包括陆渊在内,所有的同行者都幻象丛生,感知混乱,行为逐渐失常。
同伴之中,有人用晦涩的语言自说自话,有人唱起刺耳的调子直至嗓音沙哑,更有甚者,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啃食着腐肉似的淤泥,露出享受的神情,像尝到了美味佳肴……
十几个人相互扶持,在禁地外围挣扎半年之久,死伤惨重,到最后只剩下三人,也都沾染上了荒古的不祥之气。
所幸,同伴中有一人身负儒门浩然气,借助秘法,终于感召到了圣贤指引,这才逃出生天。
作为寻险者,入禁地之前,自是有一去不回的觉悟,但栽在一张“寻险者协会”担保的地图上,是陆渊没想到的。
琢磨着这次经历,陆渊沉着脸走出南城地界。东城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时,他内心一阵苦涩。
别的修仙者回家,是敲锣打鼓荣归故里,而他,生怕被人认出来,只能遮遮掩掩,绕行些偏僻巷子。
撑着身上的伤势,走了许久。
隔着一条窄巷,陆渊总算见到了陆府的后门。
门开着,有两个小厮蹲坐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陆渊硬着头皮走上前,然而两个小厮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怎么还没到啊?”一人不耐烦地说道。
另一个小厮明显稳重许多。
“城南那边受灾严重,全城的大夫都赶过去了,王大夫可能被绊住了吧?”
“咳,两位,麻烦帮我叫一下徐管家,我有要事相告。”
两个小厮闻声抬头,表情怪异,但在看清乞丐手中的陆家信物后,又同时皱紧了眉头。
“这,这不是嫡系的族印吗?”
气质沉稳的那个小厮眼睛一转,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着同伴推了一把。
“族印不假,你赶紧去把徐管家叫过来。”
陆渊收起玉佩,疲惫地坐到台阶上,静静等着。
留在原地的小厮,此时再也稳不住心神,来至陆渊面前,俯身行礼。
“陆铭,拜见二公子。”
这小厮挺有心机。
陆渊扫了一眼,以前在府内从未见过此人。
“姓陆……卖身改的姓?”
“惭愧,小的是陆氏旁系,去年被祖母带来认祖归宗。”
这陆铭年纪不大,举止却十分老成,像是个不得志的读书人。
“刚刚听到,你们在等大夫,出什么事了?”
陆渊声音疲惫,低着头像是要睡过去。
小厮凑上前,悄声告知:“三爷闭关的时候,道心破碎,疑似走火入魔。”
“哦?”陆渊面露惊奇。
三爷,说的自然是他的三叔陆长青,他的这位三叔资质不俗,但向来游手好闲,怎么会闭关苦修,还搞得道心破碎?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走近,一声关切的呼唤从门内传出:
“二少爷,真的是二少爷嘞!”
“徐叔……”
陆渊艰难站起身,一位鬓角泛白的老者小跑着过来,心疼地搀扶。
“别人都说少爷已经死了,但我和老爷知道,少爷一定会回来的!”
徐管家想让小厮去通知老爷,顺便安排大夫诊治,却被陆渊一一拒绝。
“徐叔,先带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老人知道陆渊死要面子的脾气,回头叮嘱两个小厮几句,随即扶着他一同走向后院。
陆渊对这个老管家十分信任。
爷爷当家主的时候,老徐就是陆府的管家。
表面看去,徐管家像是个憨厚和蔼的普通老人,实际上,是一位真气雄厚的武学宗师。
小时候,父亲忙于家族事务,经常不见人影,是徐叔陪着他读书习武,玩耍打闹,让他的童年不至于枯燥乏味。
如今想来,那些天真的日子,似乎已经距离如今的自己十分遥远……
回到自幼居住的小院房间。
坐在温热的洗澡水里。
陆渊长吐一口气,脑袋后仰,枕靠在澡盆边缘,放空掉杂乱心绪。
这两年,周游险地,几经生死,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
回家之后,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扫视自己的房间,所有布置,一如两年前。
床榻紧挨着窗户,正对书架,年少的他读书却不惜书,书架上的书籍,被他随意丢弃在房间一角,垒成了一座小山。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空下来的书架上,架子像是个展示柜,摆满了制作粗糙的泥偶,那是他的童趣。
房间正中,有一张宽大桌案,其上,狭长刻痕纵横交错。
那刻痕像是不知收敛的剑气,锋锐桀骜!支离破碎的一笔一划,是他临走时留下的六个字:
不修行,毋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