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看着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但是面对苏尘有意无意的威慑，却始终镇定自若。

反倒是坐在一边的洪明寿，有些坐立不安，左看右看的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气氛很融洽，怎么两句话就变了？

他动作不停，屁股在椅子上挪开挪去，像是坐着针板，脸色也是时青时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苏尘没有移开目光，护法一开始给他的感觉有些一言难尽，不过，他却没有轻视他。

不管是一开始的尾随也好跟踪也罢，还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狼狈又邋遢，护法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苏尘。

苏尘坐在车上，依然能够感觉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平常的就像是走在马路上普通人随意撇过来的眼神。

可是，护法不是普通人，苏尘更不是，能够让苏尘隐隐在意的，怎么会是普通人？！

一开始，他们之前就是一场无声的试探，苏尘只要稍微轻视他，就会错过护法眼底好似万丈深渊一样的幽暗深邃。

如今，试探结束，苏尘确定，护法是一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合作伙伴，护法的胆识和城府都让他刮目相看。

“……那个，”洪明寿悄悄侧过身，嘴唇轻微的动着，“你什么打算？”

护法保持着与苏尘的对视，良久无语，最终却在洪明寿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垂下了目光。

苏尘道：“今天确实不早了，我要休息，慢走，不送。”

洪明寿已经习惯了苏尘的脾气，话音一落，他就站了起来，眼角余光还时刻关注着坐在旁边的护法。

他发现护法没有动作的时候，立刻下意识的回身捞了一把，“我们走吧。”

护法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依然温和亲切，只是眼底的幽深却好似择人而失的野兽一般带着咄咄逼人的冷光，“深夜漫漫，早些休息。”

苏尘一言不发，神情自如，等到护法和洪明寿二人出了房间，关上门，他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笑。

笑容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切，不见一丝嘲讽，护法的表现让他对天地会有了改观。

只要不是人人都像洪明寿那样脑子缺根弦儿，他倒是也可以勉强忍耐忍耐，尽善尽美的完成任务。

洪明寿不知道第几次回头看着最上面的那间屋子，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神情之间隐隐的有些担忧。

护法看了他几眼，也没有多言，只是温和的询问了他在汴京时候发生的事。

洪明寿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包括发现苏尘杀了一个小丫鬟，后来离开之际又被狗皇帝带走的事。

护法一直一言不发的听着，神情也看不出异样，直到洪明寿说完，才察觉护法一直很沉默。

“……怎么了？”

洪明寿有些不解，护法面对苏尘的时候与他平常见到的并不相同，脸上好像带着一层面具，笑容依然温和亲切，他却总觉得有些怪。

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他并没有蠢到当着苏尘的面询问，如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他心中也算是轻松了不少。

回头再看，护法的异样似乎是对苏尘的戒备，但是又不尽相同。

护法走了许久，似乎一直都在思索洪明寿刚才的话，走到山腰的议事堂，站在门外却没进去，驻足良久，忽然轻叹了口气。

洪明寿被护法的叹气声惊的心惊肉跳，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护法如此惆怅。

护法显然是不想和洪明寿多说，叹了口气之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迈步进了议事堂。

堂中现在已经坐满了人，都是驻守在这个战役中的兄弟，大家见到护法纷纷起身，坐在左侧上首的陈二看着护法，目光关切。

护法走到上首，转身看着大家缓缓露出一丝浅笑，而后向下压了压手，让大家落座。

“人已经来了，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护法不动声色，“你们认为，怎么样？”

陈二闻言，直接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傲慢无礼，跟咱们兄弟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就是啊，”旁边有人接着说道，“我之前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哪像是来帮我们的？”

洪明寿听的眉眼微动，他看着站在上首的护法，隐约明白过来，护法是不信任苏尘。

苏尘的身份确实神秘，他没有确认身份就贸然的把他带进了汴京，其实有些鲁莽。

但是，后来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洪明寿非常确定，苏尘并不是狗皇帝的人。

他们要做的就是反了现在这个朝廷，只要苏尘不是狗皇帝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其实都没什么要紧的。

洪明寿本来以为兄弟们和他的想法一样，可惜如今看来，兄弟们好像很不喜欢苏尘。

苏尘确实气质矜贵，不像是摸爬滚打的江湖人，可洪明寿传信回来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苏尘并不是普通的武林中人。

别人不知道，护法一定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子弟自然不会多么平易近人。

洪明寿疑惑，其他人却讨论的热烈，他们都觉得苏尘并不是他们所要找的人，即便苏尘很有可能真拥有令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护法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偶尔在人们说的热烈的时候出手示意，让他们稍稍收敛。

夜色已深，议事堂却是热火朝天，本来只是各抒己见，但是说到最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去与苏尘比试切磋。

叫的最凶的就是陈二，他之前发现苏尘头也不回离开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满，后来发现苏尘对护法的态度很不恭敬，心里的不满越发重了。

洪明寿生怕动静闹得太大，被苏尘察觉，几次出声提醒都被别人的话语打断，到后来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喧哗之中。

直到天光微白，声音才渐渐平息，大家丝毫没有疲惫，护法说了，天亮之后可以自行前去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