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先是坐下，而后随口中轻语又缓缓起身。

薛家那里的事情，自己替钟儿挡住了，因为……自觉不太好办，尤其……对钟儿没有什么好处。

钟儿现在并不缺少什么。

现在主要之事就是乡试，如果是寻常事，帮忙也就罢了，人命关天，内务府都有所知。

让恭王府说和？

岂非会影响钟儿和恭王府的交情，那等交情多少两银子都买不来的。

薛家！

和西府二太太是亲戚，和两府也算世交人家，而于自己来说，并无亲戚。

勉强算是间接的亲戚。

银子？

钟儿说过薛家当有百万家资！

百万家资？

很多吗？

钟儿的那些营生，一年不到，便可有那些家资，是以……银子多俗物。

珍宝古玩器物？

更不缺少。

钟儿如今是二等子爵，上用之物都有颁赐，那也是薛家所没有的荣耀和地位。

至于好颜色的丫鬟……凤婶子私下里和自己说……如果钟儿愿意帮忙，就把香菱那个丫头送过来。

再有五万两银子送来，还有其它的好处。

然……钟儿不缺那些。

钟儿是喜欢好颜色的丫鬟，但……一个香菱还没那般份量，京城之内，买一个顶好颜色的丫鬟，顶多几千两。

凤婶子都准备接下来送给钟儿两个好颜色的丫鬟。

是以，薛家太太所说……多有无用，自己思忖之，便是挡了下来。

倒是薛家太太近月来找了自己几次，希望自己说动钟儿，话语都有些期盼、哀求了。

自己是一个心软的。

然则，那样做对钟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之前宝姑娘的事情，钟儿已经和恭王爷说过了。

已经是莫大情分。

细步行走在钟儿身侧，声音浅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钟儿如今回城，只怕薛家太太会直接找钟儿。

是以，先知会一声，心中先有数。

“姐姐也坐。”

秦钟聆听之间，将手中的紫龙珠一饮而尽。

采月嘻嘻一笑的持酒壶近前，将其斟满，一个月没有见到少爷，着实想念。

“看来薛家太太也是没有了门路，所以才找到我身上。”

“宝姑娘！”

“薛家太太对此事还真是上心。”

“待选之事，是内务府和宫里一起主导的，薛家太太应该也已经找过人了。”

“西府那里，二太太是她姐姐，肯定第一选择就是二太太。”

“因元春大姑娘的事情，西府在宫里肯定有门路，既然还来找姐姐，想来二太太那边没有好的结果。”

“二太太，怕是她心中也是不愿意尽全力的。”

“薛家的声势不复往昔。”

“王家！”

“那里也不好说……。”

“还有四大郡王府邸。”

“找到我身上？”

“恭王爷。”

“的确如姐姐所说……一些事情出面，于我来说并无好处，纵然有我助力，就算宝姑娘可以留在皇宫。”

“将来想要成为嫔妃之类，也艰难，每一位贵人的背景……宫里都是详查的。”

“除非宝姑娘志不在嫔妃那些位置上，事情或有转圜余地。”

“八月十五就定下最后的皇册。”

“时间的确不早。”

“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薛家！”

“如果宝姑娘待选真的有成，的确助力不小。”

一些事情不为复杂，姐姐说的也很清晰，秦钟一边品着紫龙珠，一边思索着。

待选！

待选的事情上元节后就开始了，如今都八月初了，一些流程走下来，也该定下了。

原有脉络中……宝姑娘待选便是不成，想来也是因薛蟠的缘故，想要入皇宫……身家背景三代五服必须干净。

要么有人助力。

薛蟠的事情，不好办。

薛家太太！

宝姑娘！

今岁以来，西府那里……自己见林黛玉的次数不少，宝钗少了一些。

语落，给了姐姐一个放心的神色。

“你心中有数便好，那件事……最好不要掺和。”

“钟儿，尝尝厨房刚做好的点心。”

秦可卿细眉弯弯，钟儿这般说……自己心中宽慰许多，一些事情也就罢了。

一些事情就要好好斟酌。

观晴雯拎着食盒归来，旋即不在那个话题上继续停留，除了薛家太太的事情，其余之事……自己都能直接解决。

“薛家太太真的说……要拿香菱那个丫鬟作为好处？”

秦钟放下手中的酒樽，看着晴雯将食盒里的四份点心一一摆上来，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比起午时在德福酒楼所吃的点心……的确精致许多，味道……自然也不必说。

忽而，秦钟看向姐姐。

“……”

“你啊……你若是喜欢好颜色的丫鬟，京城里一万两银子都可买好几个。”

“香菱那丫头的确生的好，奈何……不值当的。”

秦可卿闻此，直接轻哼一声，美眸瞪了某人一眼，忍不住……又伸出葱白小手，点了一下某人。

还真是……好颜色。

着实色了。

香菱固然颜色好，这件事却不好。

“还有……你现在好颜色的性情，别人也都知道了。”

秦可卿无奈。

好颜色！

这个性情和习惯……怎么说呢？

论起来，也非坏名声，却也非好习惯，连薛家太太找钟儿办事……都要送好颜色的丫鬟了。

真的是！

秦可卿无力扶额，再次白了某人一眼。

“咳咳！”

“这是诽谤，这是诽谤！”

“都是谁在败坏我的名声，让我知道了，定不轻饶！”

“而且，少而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到我身上就变成好颜色了。”

秦钟拿过一枚点心，神情稍有一丝丝尴尬。

这完全没有的事情，自己怎么好颜色了？自己现在的身子都没长成，真是……更没道理了。

宝玉都通人事几个月了。

传开了？

诽谤！

“还用别人诽谤？”

秦可卿再次轻哼一声。

“咳咳！”

“姐姐，吃点心，吃点心。”

“姐姐知我的，我可是素来洁身自好的，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秦钟更觉尴尬。

“……”

闻此，秦可卿不再多言，只是幽幽的看向某人。

……

……

“宝叔！”

“环叔，琮叔，你们都在这里了。”

“姑姑们也在。”

“哈哈，看来我来的刚刚好！”

在东府里整理了一下衣裳，秦钟姐弟二人便是前往西府，珍大奶奶已经在了。

今儿是八月初六，两府的热闹还在继续。

大花厅之地，筵席陈列，远处搭起的戏台上唱曲之音不绝，诺大的府邸……上上下下多有辉煌。

往来之间的丫鬟们、媳妇们、嬷嬷们……衣着也都是焕然一新，面上皆带着喜色。

檐下的一只只灯笼都换了模样，更加的大气、典雅、吉庆。

见过正在抱厦前厅看戏的老太太，倒是……没有在那里看到薛家太太，这倒是没有道理了。

来的路上，姐姐说了……这几日薛家太太一直在陪着老太太欢乐的。

怎么不见了？

倒是抱厦一旁宽松之地……宝叔等人都在，宝钗也在，史湘云也在。

诸人都在。

而且看上去……很熟悉的场面。

宝玉和林黛玉、探春小姑娘等人坐于一处，正在不住说笑着，贾环几个……则是对一些吃食不住下嘴。

贾菌也来了。

“鲸卿，你今日真的回来了？”

“今儿下午你姐姐便是不在这里，我还奇怪呢，后来问了一下凤姐姐，才知道你要回来了。”

“鲸卿！”

“一月不见，甚是想念，接下来你就要考试了？考完试……是不是就不用去书院了？”

“真真好事！”

一身锦绣的宝玉已然迎了上来，双手握着某人的手臂，深情满满的感慨。

“钟哥儿，你真的回来了。”

“我怎么感觉钟哥儿你的个头更高了一些，都快比二哥哥高出一头了。”

红裙少女如旧喜欢红色的衣裙。

亦是从桌案旁侧起身，俏脸含喜，端量着一月不见的钟哥儿，又是微微一笑。

“钟哥儿，你是初九考试？”

林黛玉捻着手中的一方青色巾帕起身，看向某人，青眉如月，水眸莹莹。

“钟哥儿，书院里是不是经常出去？你的皮肤都黑了？”

史湘云手持一只鸡翅，嘻嘻笑道。

“钟哥儿，你回来了。”

性情温柔，鲜少言语的迎春也是看向某人。

“钟哥儿，你真的好高啊！”

体量未足的少女小手比划着，尽管手臂极尽抬起，还是感觉没有钟哥儿高。

“钟哥儿。”

“嘿嘿，我猜着你也该回来了。”

“你现在的个头还真高，书院里读书还能长个？”

贾环双手满嘴都是油光的起身，手中还拿着一只大鸡腿，于某人归来，亦是喜欢。

“钟哥儿！”

贾琮一礼。

“钟哥儿，你可真厉害，就要乡试了。”

小正太贾兰和旁边的贾菌也是起身，作揖一礼，而后面上满是崇拜之意。

乡试啊！

那可是只有通过童试，只有成为秀才之后，才能参加的，自己……现在四书五经都没有完全通诵呢。

钟哥儿真厉害。

“钟哥儿！”

宝钗在旁，也是含笑一礼，的确有多时没有见到钟哥儿了。

钟哥儿的个头的确高了许多，自己虽比钟哥儿长了几岁，然而……轮个头，好像比自己都差不多了。

若非知晓钟哥儿的年岁，说钟哥儿十四五都有人信的。

如今……见着钟哥儿，念及一事，不由面上一红，继而，心间轻叹。

那件事。

钟哥儿怕是也有知晓，蓉大奶奶的回应自己也知晓，自己近月来也已经看淡了。

唯……妈还在奔走，还在花银子，于心多又不忍。

八月十五！

也快到了，到时候就可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