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野县，也就是信州的最南端的伊那盆地中央，野吕信彦历时两天，终于来到这里，他的家乡，饭田市。

“信彦，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在目黑区买了房子，大城市里的生活很不错吧？”

隔着一张小桌，野吕信彦和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相对跪坐，男人叫岩谷隆平，是他儿时的玩伴之一，也是当年害死雪子的其中一人。

“嗯，生活还可以，不过不是买的房子，是租的。”

野吕信彦看了眼放在岩谷脚边的收音机，看起来他之前是在听广播。

“租的也好啊，哪像我，只能留在山里，继承父亲的工作当个猎户。”岩谷指了指天花板，“这种小木屋，一到现在这种天冷的季节，就冻得不行。”

两人旁边点着火炉，火舌舔舐柴火发出噼啪声响，不断有火星从上面冒出来。

岩谷给野吕倒上酒，放下酒壶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

“嘶哈，天冷了就得喝酒才能暖一下身子啊。”放下酒杯，他咂了咂舌，用筷子夹起碟子里的毛豆，“你来得突然，没有准备什么好菜，只能吃点水煮毛豆了。”

岩谷隆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久别重逢后的轻松和怀旧。野吕信彦的目光落在那简单的食物上，思绪似乎飘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没关系，这些就很好了。”野吕信彦拿起筷子，也夹起一荚毛豆放入嘴里，咀嚼了几下吐出豆荚。

岩谷隆平似乎察觉到了野吕信彦的不同寻常，但他还是尽力让气氛变得轻松些。“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野吕信彦没有说话，看着碟子里一颗脱壳而出浸泡在汤水里的毛豆，缓缓用筷子夹起塞进嘴里。淡淡的咸甜味弥漫开来，独属于毛豆的温和豆香在口中散开。

“隆平，你还记得雪子吗？”

“雪子？什么雪子？”

“六年前，死在饭田山上的那个雪子。”

啪嗒

岩谷夹着毛豆的筷头突然错开，豆荚旋转着摔在地上。

足足愣了四五秒，岩谷才拿起桌上的抹布，缓缓擦拭桌上毛豆甩出来的汤水。

“你怎么谈起那家伙了，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难道你这次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岩谷神色差了许多，明显是不想提。

“只是突然想起。”

自己想要活命，岩谷是必须要杀的，而且还要带回可以证明自己动手了的证据。把脑袋带去？不行，这么多人，即使带得下，也没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从东京到北海道。

岩谷似乎相信了他的话，摇了摇头：“那家伙就是一个怪物，就别提她了。对了，你去了城里，这些年有遇到合适的女孩吗？”

女孩……当然有，小松诗织就是自己爱慕的对象，可惜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男人”看待过。

“还没有。”

“哈哈，是城里的花花世界让你看花了眼吧？”岩谷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说起来，瑠夏好像还在等你呢。”

“瑠夏？”

“是啊，高木瑠夏啊，小时候你可是说过长大了要娶她的，你这家伙不会忘了吧？”

“啊，是她啊。”野吕信彦想起来了，儿时确实有那么一个小女孩跟着自己玩。

“你真忘了啊？”看到他的反应，岩谷就知道他是真的给忘记了，“真是的，亏人家还一直想着你呢。”

“她想着我？”

“小时候她总是和我们一起玩，大家都以为她是性格像男孩，所以喜欢和我们一起玩，哪里知道，其实只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才会和我们这群小屁孩凑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

“我？”岩谷张嘴哈气，给自己倒上酒，顺势想给野吕信彦也倒上，视线转过去才发现酒几乎还是满的，这才重新放下酒瓶，“不怕你笑话，我之前找她表白了，人家看不上我，说她一直喜欢的是你。”

“这……你倒是释然。”

“这有什么，既然她不喜欢我，那就放弃好了，不然的话难道像她那样，一直等着你？”

野吕信彦表情一滞。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还在村里，在村卫所工作，平时就给大家治治感冒发烧的小病。”

“她没出去？我记得她考上了大阪那边的大学……”

“又回来了，说是大城市的竞争太大，她觉得太累，就回来了。”

“那她的……”

“伯父伯母他们当然不同意，这不最近……”

乓乓乓——

房门突然被敲响。

“岩谷大哥，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你看，人来了，估计是知道你回来特意来找你的。”岩谷起身去开门。

野吕信彦听后微微一怔，随即也站起身来，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跟随着岩谷隆平走向门口，门被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简单、面容清秀的女子，正是高木瑠夏。

瑠夏见到野吕信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情。

“信彦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瑠夏，好久不见。”野吕信彦微笑着回应。

瑠夏走进屋里，目光在野吕信彦和岩谷隆平之间来回扫视。

“今天去伯父家里，伯母她告诉我你回来了，我马上就赶过来了。”

岩谷隆平在一旁笑着：“瑠夏，你可真是个急性子。”

瑠夏的脸微微一红，她转向野吕信彦：“信彦哥，你这次回来是……”

见两人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向，岩谷搓了搓手。

“那个，瑠夏，你和信彦先坐，我再去买点菜，大家好久不见，咱们好好聚聚。”

说完，他把房间留给两人，不顾两人阻拦，穿上外衣便匆匆出门去了。

瑠夏看着野吕信彦，眼中满是关切：“信彦哥，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野吕信彦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瑠夏，没事的，我只是回来看看而已。听说你一直在村卫所工作，做得怎么样？”

瑠夏点点头：“嗯，还好，村民们都很照顾我。你呢？在东京的生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