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世珹升任刑部，他的起息就规律起来了，该大朝会时就趁天没亮时爬起去上朝，不该大朝会时也在天没亮时爬起去练武，然后才去刑部的衙门处理公务，只有在休沐时才会稍稍睡晚些。但这也只是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

被吵醒的宛妍很是怨恨的望着他，“你明天晚上不许在踏进我房门半步。”

“明天？”他很疑惑的看了看外头透进来的明亮的光。

天亮了，这代表着昨天已经过去了。

她恍然明悟，便是愈加讨厌他：“你再多话，我就让把你和碧玉锁在一个屋里。”

他一愣，而后才笑道：“你不提我都要忘记这个人了。那我今晚就不在你这待了。”

“你——”

她轻手一推，软枕就掉落再地了，但她并不满意，还想拾起来扔得更远，但又恰恰被他握着手，动弹不得。

他毫不费力的夺去软枕，将其放回原位后，才过去哄她：“我刚说笑啦，可莫真要赶我走，我下次动作轻点。”

她还是轻哼了一句，“以后休沐的时候可不许那么早起，就算醒了也不许。不然，我就把你的东西都扔走。”

他重重的点头，“再不敢把你吵到了。不过，今日起那么早是事要办，事关……”

不消他明言，她也能明白他话中所指，便道：“需要我一同去吗？”

他嗯了声，“有些话，还是得你亲口听到的好，还有你的表妹，她也该一同听着。”

听到这话，她顿觉不妙，但又不便细问，只好等到他把佟豫带到自己面前时，才去追问事情由来。

佟豫，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干净利落，如此便更能突显他的俊朗，还散发着一股精明能干的气息，这一下就击中了萧滢的心。

萧滢在内心狂吼：这是又给我介绍郎君了？！

得见宛妍朝她摇了摇头，她这才失落了放下了目光。

这么好的，她根本就把握不来，而邹允平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滢是这样自我安慰的。

世珹在引了佟豫进来之后，就转落座在宛妍的身侧，并道：“佟掌柜，说吧。”

佟豫朝前作揖，而后才道：“藏于荔山悬崖中的兵器是我们水云阁的阁主嘱咐我去办的。”

一听水云阁，萧滢就露出了惊讶的眼神的，往左看了眼表姐，又往更左处看了眼表姐夫，虽没说话，但已经是在询问了。

“先听着吧，稍后再与你解释。”

萧滢便把目光转回到佟豫身上来。

佟豫继续说着：“早在德正三年，阁主就有了行商之意，经一番筹谋策划，终在乾和二年建立了水云阁，因结识了萧家的萧泓，而间接与当时的东宫搭上关系，故商事是做得风生水起，但阁主似乎并不满足于此，还暗中命人往楚恒国购买兵器和盔甲，我就是协办此事的，后来，东宫要水云阁替他查人，而不慎暴露了东宫与水云阁有牵扯……阁主便命我把够来的兵器藏好，只留一人暗中看守，其余都不留。”

宛妍还在消化着这一段话。萧滢就已经带着笑意问道：“你们阁主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佟豫没有一丝的惊讶，只是摇了摇头，“三年了，阁主从未派人给我透过消息。”

言下之意的他不是才知道的，也不是早早就知道的。

“那你们阁主选择将阁中的事告与圣上，把错处全往萧家和东宫身上推去，也是为了保住这批兵器？”

佟豫回应着宛妍的话，“大概是这样的。”

宛妍再问：“他的父亲是谁，你知道吗？”

佟豫的目光终于出现了狐疑，片刻后才答：“我只知道阁主和她母亲是被家族赶出来的。”

萧滢问道：“他为何要出家？”

这话她问过多次，但终究不得解。

佟豫还是摇头，“我只是奉命行事，阁主的事并不十分清楚，阁中的事倒知道得多些。”

“阁中的事？那东宫当年要查的人是谁？”

宛妍这一问，佟豫又不清楚了，脑海里搜索了好一会，才说：“听说是个姓穆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知道。”

宛妍直接无语住了，“好了，我没有要问的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阁主已经不在，那这些兵器留着也无用，便交给各位处置好了。额……我听闻有些在阁中待过的人，去了公主这处，不知能否……”

宛妍看着谨慎询问的佟豫：“这是你向我们坦白的条件？”

“是。”

“那好，我也不喜欢言而无信，但是我需要你记住，你现在效忠的是我和驸马，其他的人，你一概不得认。”

“这是自然，往后公主和驸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欣喜之余，佟豫还跪下磕了个头。

见此，世珹也就挥手让人走了。

宛妍不由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奇招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要话被套出来了，留或不留不都是由你我吗？他也没得选择，只是你太心软了。”

“那你……”

“表姐，我不明白，他既然要私藏兵器，那为何还会心甘情愿的死在我手里？”

宛妍侧头看着萧滢，不知做何答，因为她也不明白。

世珹不由一笑：“他为何要行商？为何要出家？为何对你钟情？又如何要把辛苦谋得的兵器‘藏’起来？最后还随随便便的死了。这些你还没想明白？”

萧滢摇头，“我是明白过的，但是现在又不懂了。”

宛妍小举着手：“我也不懂。”

她们最不懂的是：朱潜宜既有这个心思，那为何又要这样心甘情愿的就死？

“傻姑娘啊，人家不过是拿你当棋子，借此去结识你哥哥和……”世珹转去看宛妍，“你的哥哥，以便为给他的行商保驾护航，说是出家，或许是为方便行事，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但绝对不是看破了红尘，到后来说钟意二字，呵，我真觉得不甚可信，概是想通过做萧家的女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死，许是在寂寂等待时机之时，觉得心中所想无望了，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如此，那赵景旭就是无辜的？

这个问题在世珹的脑海里闪过，随即又以一声不可置否的笑将其打散。

萧滢笑着点头，“很好很好，我还是没有领悟到……表姐，我先出去一下。”

看着萧滢慌忙的走了，宛妍不免叹了口气，“你这话又何必说得这般毒辣。”

“难道不是？”

宛妍无奈的道了个是。

“那现下如何处理？”

“要私下去处理太难了，莫不就留着，你觉得……”

世珹摇头，“不行！不能留。我也预着你会把人留下的，所以……二者只能选其一。”

“看来你都想好了，那便不必问我了，你看着处理吧。”

看着她刚起身，他便凑了过去：“我是想着你不是留了一些水云阁的人，那就让他们去销毁那些兵器，然后就……不留了。”

她感觉心里有气，那还是拼命按了下去：“我知道，你在意林氏，这也是你的责任，我不怪你，但是能不能牺牲你自己的人，而不是用我的人。”

“那你留着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是想着日后用来……”

“我没有……”宛妍压低了声音，“我没有这么想过。”

“有没有想过都好了，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那些人那些兵器留着是没有用的。”

“不是，我这一二年来的动作，爹爹他是知道的，一旦有大的变动，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一瞬，世珹仿佛听到了雷劈声。他无力的坐了下去，再一言可出。

“我原来想不明白为何爹爹会同意我和你的婚事，直到今天，我才懂了，他想要的不是皇子间相互抗衡，以巩固君权的局面，而是要在最后时刻，不出意外的让他选好的人胜出。所以，我一定是要在你们都掌控之中，即使我能做的事很少。”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要掌控你。由此至终，我都是把你当做是妻子，你懂吗？妻子！”

对于这段话，宛妍还是很感动的，但她还是想问：“在我和林氏之间，你选哪个？”

“我不选，临到头都不会选好的事情，为什么要现在选。”

宛妍瞬间就泄气了，便没再此话题上停留，转而说：“那些兵器都留着吧，看看放到哪里好了，将来被揭发了，你就当做不知好了。”

“呵，不知道有用吗？”

“我会尽力不牵连到你和你家。”

“可这是兵器！藏一具都是要死人的，将来若被宣扬出去了，就算你解释得清，那是为你大哥哥隐瞒的，就算你爹爹想护你，也护不住！你要这样非得要留，那我只能转去告与你……哥哥了。”

大概她也看出他不是随口说的狠话，而是真想这么做的，便松了口：“好！说到底都是你们林家的人发现的，那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只是我收着的人，真的不能轻易动。好了，我去看看阿滢。晚些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