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朱七牛第一时间来到了黄家，旨在先跟黄月英通个气，安抚住小姐姐的情绪，免得节外生枝。

不料事情刚一跟她们说完，小姐姐还没怎么样呢，小姐姐的娘先怒了。

“哼，这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朱七牛尴尬一笑，倒也能理解黄王氏这么气愤的原因。

她以前一心相夫教子，跟黄育才你侬我侬，结果却被黄育才突然背刺，娶了小妾不说，还把她给冷落了那么些年，她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

和婆婆相比，黄氏的反应就平淡多了：“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斌国公还是大明顶级勋贵，婆婆，你消消气。”

黄月英的反应竟也平淡，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再慢慢看吧，七牛你能平安功成身退是最要紧的，记得去跟皇爷好好道一声谢，他的良苦用心你应该明白的。”

朱七牛挠了挠头：“小姐姐你真的不气愤吗？别憋着，有话说出来比较好。”

“我为什么要气愤？难道在你看来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朱七牛尴尬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你若是受了你娘的影响，大概率会是这样的人。

“行了，我这边你就不用管了，先去忙你的去吧，皇上都搭好戏台了，大家都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别离谱，别跑调，不然大家面上都过不去。”黄月英老神在在的拿起扇子轻轻扇了几下，淡然说道。

见她真不像是很气愤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假装淡定，朱七牛大大松了口气。

小姐姐识大体，我这边的压力就小很多了。

就像小姐姐说的，皇帝都把戏台搭好了，接下来就是把戏唱完，让宾客乘兴而归，不给后人留下疑窦。

等戏唱完了，台子拆了，妆容卸了，再具体想法子把小姐姐娶进门就是了。

若能如愿，最终的结果也还算好的，只是比预期中多娶了一个我不爱的琉球公主罢了。

这样听起来似乎对琉球公主挺不公平的。

但想来以琉球公主的年纪，十有八九这一两年内也该被皇帝指婚了，她到时照样身不由己，同样嫁的是不爱她的人，和这世间几乎所有婚配的女子一样。

毕竟不是所有女子都像母亲、六姐那么幸运，夫婿由自己挑选。

她嫁给我的话，起码大家之前认识，见过几面，聊的也还行，聊胜于无。

应该吧？

关于是三妻四妾还是只娶一个，朱七牛就不是太纠结了。

他以前甚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家的男的倒是都只娶了一个，而其他勋贵官员基本都有妾室，尤其是太上皇和皇上，妃嫔多的一个月都轮不上见他们一次。

时代如此，他在这方面也就没有太难接受或转变，感觉平平。

嗯……以后还是专爱小姐姐就是。

至于朱灵儿那边，偶尔去看看，相敬如宾就是了。

又陪着小姐姐说了会儿话，朱七牛便回家去了。

赵兰他们这会儿已经知道朱七牛要娶公主的事儿了，但不是听百姓说的，而是听礼部派过来的教导宫廷成婚礼仪的官儿说的。

对于这事儿嘛，赵兰他们作为朱七牛的家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毕竟自家儿子多娶一个媳妇儿，就能多生几个孩子，开枝散叶，挺好。

只不过月英这孩子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赵兰他们属实也不想让她受这个委屈。

就……心情复杂。

……

朱七牛走后，黄王氏还想跟黄月英说些什么，黄月英却以累了为借口为房间去了。

黄王氏担心她想不通，叹了口气，给儿媳妇儿使了个眼色，黄氏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月英，你是个聪明姑娘，你……。”

黄月英直接打断了大嫂的话：“大嫂，你是否觉得我应该像娘一样追求一夫一妻、一心一意、相敬如宾、白头到老的婚后生活？而现在我过不成这种生活了，我应该觉得委屈、愤懑甚至怨恨？”

黄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按理说应该是的，谁不想独自占有自己的男人呢？”

“那你……。”

黄月英笑了笑：“可是这很难啊！若朱家还是大河村那个朱家，他们根本娶不起第二个媳妇儿，我们自然没这个烦恼。

可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朱家了，七牛魅力之大，但凡他随便放出点风声，怕是深闺里的小姐们拼着不要名声，也要到他家去排队当他媳妇儿。

但他并未这么做，甚至连娶我都往后推了四五年，可见他跟一般男人是不一样的。

如今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并非他辜负我，而是我们不得不妥协，总不能为了我们两个的长相厮守，把朱家和黄家都给拖下深渊吧？

既然我们对抗不了，一旦对抗，还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那我们干嘛不接受，换个思路去继续过好生活？

或许我是很像我娘，但在婚姻这一块，我其实是不太看得上她的处理方式的。

是，我娘跟我爹同样青梅竹马，恩爱有加，可我爹后面变心了，纳妾了，对不起我娘了。

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我娘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法子去管住我爹。毕竟她才是正妻，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留了名册的官夫人。

可她没有，她选择了跟我爹对着干，连带着让我哥也一直对我爹有意见，还曾在考中进士后跟我爹大吵一架，搞得两个人都颜面尽失，至今还是官场笑话。

用一句两败俱伤来形容他们夫妻两个，那是一点都不过分。

有我娘这个前车之鉴在，我怎敢让自己善妒？我更不可能因为妒忌而牵连同样无辜的七牛或朱灵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儿，我跟七牛顺利成亲，他以后就不准纳妾吗？我该以什么立场和资格做这些要求？

若是他母亲想多一些孙子孙女，给他纳妾，我该跟她大吵大闹？还是寻死觅活？”

黄氏还是头一次听小姑子提及婚姻观，听完之后，竟有种貌似顿开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小姑子，而月英才是那个长自己一二十岁的大嫂。

“月英……你这想的也太透彻了，大嫂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

黄月英笑了笑：“所以呀，大嫂你根本就不用来劝慰我，我也是受过宋先生多年教导的人，若我是男儿身，兴许也能中状元呢。

历朝历代的史册我翻了那么多，胸中自有沟壑，岂是儿女情长、幽幽怨怨之类的事情能打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