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橙和戈壁再见面是在北杊大学的校园里，新生报到通道。临近开学报到之时，爸爸和妈妈都请了年假，亲自开车把墨橙送到北杊，一家三口提前三天抵达北杊，把北杊市区的名胜古迹都走了一个遍，墨橙的印象里好像还是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旅行。

9月5日墨橙拿着录取通知书、档案资料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早早去到自己所在学院的新生报到登记区，领取了宿舍的钥匙还有学生卡之类的东西，墨橙兴冲冲地挽着爸爸妈妈边走边欣赏北杊大学的校园风景，恍惚间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有人在叫我？”墨橙看了一眼妈妈，自言自语。

“我好像也听到了，是不是你刚才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小迷糊。”墨寒城也隐隐约约在嘈杂声中听到有人喊着墨橙的名字。

“没有吧，都齐了呀。”墨橙困惑，回头看身后，离着大概二十米的距离她看到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他的身后也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墨橙不认识，但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怎么在这里？”秦玉兰随着墨橙转身也看到了身后叫着女儿名字的戈壁，印象中墨橙说他去了隔壁学校。

“墨橙。”戈壁一脸兴奋跑到墨橙前面，“叔叔阿姨好。”假装乖巧地和墨寒城、秦玉兰打招呼，两个人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墨橙把刚才妈妈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换了询问的对象。

“我也来报到啊。”戈壁扬了扬手里的学生卡给墨橙看，她看到了和她一样的校徽，她迷茫了，“怎么样，你手续都办好了吗？”

“嗯。”墨橙不知道戈壁是用什么办法给自己换了学校，但她大概知道其中的缘由必不简单。

“墨副厅长，很久不见。”

“戈政委，许久不见。”

墨橙和戈壁身后的两个人互相握了握对方的手，寒暄着，墨橙看着眼前人，一个是不怒自威的爸爸，一个则是一身西装令人不寒而栗的戈伟云，墨橙感觉这两个人握手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好像被封印了一般寒祭。

“哟，戈壁你同学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墨副厅长啊。”邱柔依然是浮夸的一身雍容华贵，看来戈壁是完美遗传了自己的母上大人，邱柔摇曳着站到戈伟云身侧，阴阳怪气地和墨寒城讲话。

“邱总抬爱，不过是为人民服务的小警察。”墨寒城双手背后，朝着邱柔点了点头，其实很多年前他和邱柔，他父亲墨卫东和她父亲邱建成曾有过恩恩怨怨，“邱总是戈壁的母亲？”似是问询，又是陈述。

“我们在这里，是不是影响正常秩序了，既然都是熟人，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秦玉兰没想到会在北杊大学见到戈壁和他的家人，更没想到戈壁的家人是谁，既然遇到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秦院长好提议，小柔你熟悉北杊，有什么好的提议？”戈伟云接过秦玉兰的话头，如果戈壁心心念念的女孩是墨寒城的女儿，那么大家就有必要好好交流一下。

“先让孩子们安顿一下，中午我叫人安排，还请墨副厅长和秦院长赏光。”邱柔微微仰了仰下巴，墨橙还是第一见有人请别人吃饭这么不客气的，戈壁那一身臭毛病都是学她妈妈的吧。

“劳烦邱总破费，只是怕邱总和戈政委时间上不方便。”墨寒城同样用鼻息对着邱柔，意有所指，不留情面。

“今天的时间不都得留给孩子们吗？”戈伟云适时出面，打破僵局。

“自然。”秦玉兰回应，唯一一次她和戈伟云志同道合。

“那就劳烦邱总安排。”墨寒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对着墨橙讲，“先去你宿舍安顿一下吧。”

墨橙木讷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四个大人之间的对话，不说一个字没听懂也差不多，感觉每个人都是话里有话，而且针锋相对，她本来还想问问戈壁是怎么来北杊大学报道了，现在这个局面还是再对机会吧，如果他成了她的校友以后再见面也容易。

莫名其妙定下了一顿饭局，一行连大带小六个人往校园的东面走着，墨橙的宿舍在校园的东北角，戈壁的宿舍在校园东门外的裕园，两个人算是顺路，戈壁接过墨橙的行李箱帮她拿着东西。

墨橙依然是挽着爸爸妈妈走着，只是她感觉到爸爸妈妈的气场和之前明显不一样了，明明北杊的九月还是酷暑她却觉得周遭冷如寒冬，墨橙没明白的是爸爸妈妈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而且她好像刚才听到戈壁的大爷戈伟云称呼他妈妈小柔，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四个大人之间明显有着敌意却又假意客气着，而且戈壁刚才看着她的表情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与困惑。

墨橙进到宿舍安顿着自己的东西，收到了刚才接待她的学长发来的短信，通知她后续几天的行程安排，包括体检、军训以及她所在班级的第一次班会等等，她的三个舍友陆陆续续地也到了，起初大家都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床铺和书桌，不知道是谁的父母最先打破僵局，四个小姑娘互相作了一下自我介绍，就算认识了，毕竟往后的四年时间他们才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墨橙按进门床铺的顺序依次记下了她的舍友——陈紫玥、莫涵、周艺清。

墨橙收拾的差不多，爸爸妈妈正在和她其他舍友的父母交流着，看情形比她们几个小姑娘还聊得来，墨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舍友交谈着，手机响了起来，是戈壁打给她的，“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邱总应该安排好了，听说车到校门口了。”电话那头的戈壁直接称呼自己的母上大人为邱总，而且语气阴阳怪气的。

“哦，那你再等我一下，我衣服还没挂呢。”墨橙看到爸爸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对着戈壁撒了个谎。

“没关系，我也没弄完，一会儿到你楼下再打给你。”

“好的。”

墨橙挂了电话，又一次拉开自己床下的衣柜们，她带来的衣服和昨天新买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地收在了她的柜子里，妈妈也已经把她的床完全铺好了，她带来的书本也都整整齐齐码在了书柜上，剩下的就是陆陆续续添置的事儿了，她虽然不懂爸爸让她拖延时间的真实用意，但是她懂爸爸在故意端架子。

“中午和他们一家人吃饭，多听少说话。”墨寒城看着女儿发呆的样子，走到她的桌子前面提醒她。

“嗯嗯，我知道了。”墨橙点点头。

“你别给女儿太大心里压力，就当一顿普通的聚餐就好，戈伟云应该也不敢做什么。”秦玉兰还是心疼女儿，不想让她知道过往的真相。

“不是鸿门宴才好，毕竟是邱柔在张罗。”墨寒城叹了口气。

“我怎么感觉邱柔和戈伟云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呢？”秦玉兰小声和墨寒城嘀咕。

“你没觉得戈壁和戈伟云很像吗？”墨寒城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听向书记提过，戈伟云估计也就一两年内会调到北杊做秘书长。”

“中午主要就随便聊聊就好，其他的多一句都别讲，他要是真调来了北杊，那件事情就更死无对证了。”

……

墨橙看着爸爸妈妈一人一句小声嘀咕，她听不清，更听不懂，她似乎能猜到又是爸爸妈妈不想让她接触的“名利场”有关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和戈壁关系有多大，墨橙发着呆手机再次响起，戈壁说他们都到她宿舍楼门口了，她不禁感慨这个阵仗搞这么大，她向爸爸转达的时候明显看到了爸爸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墨寒城更肯定这是一场鸿门宴，他表面上笑着应对墨橙，暗地里拿出手机给一个“陌生人”发了一条短信。

戈壁见到墨橙的时候依然很热情，墨橙倒是十分注意避嫌，邱柔引着各位走到学校东门门口，三辆保时捷卡宴按顺序排列，墨橙心想戈壁他们家是不是搞“破二手车”批发的。最后墨橙和戈壁一辆车，戈伟云和墨寒城一辆车，邱柔和秦玉兰一辆车，墨寒城临上车前和秦玉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邱柔还真是戈伟云的得力助手，很多事情心照不宣罢了。

车辆行驶在北杊拥堵的街道，墨橙看着窗外倒放的风景，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去了，从那天和戈壁不欢而散之后墨橙一直刻意地躲着他，今天却以这种方式见面，还把两家的大人牵涉其中。

“在想什么？”戈壁从一上车就盯着墨橙看，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时不时摇摇头，或许她也在困惑着。

“没什么，看风景而已。”墨橙没回头看戈壁，依然看着窗外，她的思绪自己也没整理明白。

“我们算不算是见家长了？”戈壁打趣墨橙。

“不算，又不是你爸爸妈妈。”墨橙随口说道，那个时候的墨橙还不知道，她和戈壁确实已经见过父母了。

“怎么不高兴？”

“没有。”墨橙依然看着窗外，敷衍着戈壁，她有点不太想和他交流，从那天他喝多之后对她有着霸王硬上弓的举动之后，墨橙对戈壁的态度和想法都有了改变，“你为什么会到北杊大学报道，不是北方科工吗？”

“不知道邱总使了什么法术，换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我就到了北杊大学，还是国防专业。”戈壁如实回答，他确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系统里填报的是北方科工国防专业，录取通知书到手却是北杊大学国防专业。

“你妈还真不简单。”墨橙靠在车窗上，由衷地感慨，北杊大学，多少人日夜努力都不见得到得了的学校，在戈壁这样的家庭，似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忽然想起来以前李扒皮常说的那句「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只不过对于戈壁而言是不如有个好妈妈而已。

“对了，你刚才有没有觉得叔叔阿姨和我大爷、我妈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戈壁虽然对自己的母上大人有诸多不满，但听着墨橙的冷嘲热讽未免还是有些刺耳。

“都是海尚的风云人物，谁还不知道谁。”墨橙的话糙理不糙，戈壁看着墨橙一脸无所谓的无知，看来很多事情她确实不知道，还不一定有他知道的多。

“有道理。”戈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墨橙的话，以他对她的了解，墨橙但凡态度敷衍，不是因为她心情不好就是她反感一个人，现下墨橙对戈壁的态度就是两样都占全了，戈壁轻轻拉过墨橙的手，“丫头，那天的事情，我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忘了。”墨橙轻笑了一下，对于戈壁的解释她嗤之以鼻，用喝多了当借口这招有点低级，不过终归他还是进入正题了。

“对不起。”戈壁用大拇指在墨橙的手背上来回地摩挲着，心里五味杂陈，毕竟原本就有事情堵在他心里，加上他的鲁莽行事，他清楚地感受到墨橙对他的冷淡，“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墨橙抬眼扫了一眼戈壁，没什么表情，“只是对你这个人有点失望而已。”墨橙看着戈壁放松下来的样子，狠狠地补了刀，她确实对他失望，他的行为对她是极大的不尊重，她接受不了，也不想原谅。

“丫头~”戈壁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因为假期的某一天在和向前、樊文宇喝酒时被嘲笑了，他就很郁闷，再面对墨橙时他难免激进了些，只是墨橙的反应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原谅我好不好？”戈壁握着墨橙的手，哀求着。

“不好。”墨橙依然冷漠地敷衍着戈壁，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他的眼神那一刻，她心软了，这个世界就是会有这样一个人，只要他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委屈，她的心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不原谅。”后面三个字从墨橙嘴里说出来，已然不是赌气而是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