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接近出口的位置，叶昭听到了“啪”的一声。

在黑暗中，清脆异常。

他停下脚步，似乎是巴掌声。

看到他止步，慢半拍跟上的周忻也并未前行。

两人紧靠在拐角处的墙壁，正好掩藏他们身形。

衣衫摩挲，距离之近，可彼此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只听前方在耳光声消失，紧接响起“噗通”一声。

“叶先生，叶夫人，换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纵使将我千刀万剐，也洗不清我这一身的罪孽。”

周妈妈自责声压抑着痛苦。

“这一巴掌，是替我儿子周忻打的，现在，这一巴掌，是替我们夫妇打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耳光。

叶夫人气得呼吸急促，声线颤抖，“在你们当初做出这个疯狂的决定时，并且付诸于行动，就该想到败露后付出代价。”

“抱歉，别说打我，就算用我这条命抵债，我也愿意。”周妈妈歉疚难当，“砰砰砰”磕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周忻，我没脸见他，我一直犹豫纠结，却从来没把真相告诉我，害得他吃了那么多苦。”

此话一出，叶昭明显察觉身旁右侧的呼吸凝滞。

然后，像渴求温暖和依靠般，一只手包裹他手心。

隐约可察的颤抖，似乎怕他甩开。

叶昭顿了两秒，反握住，借此给予他安慰。

“我没脸见这个孩子，我不是人，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周妈妈声音哽咽，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又变得坚定。

“我们不想听这些。”叶夫人冷冷道，“只是有一点，你必须做到，离他们两个孩子远一些。“

“昭昭，是我们带大的，我们把全部的爱倾注在他身上，你们这些所谓的真相，未免过于残忍。”叶父声音沉痛，“周忻呢，他流落在外，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你情何以堪，我们又怎能视而不见？”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无异于是天塌了。

冷静过后，看着调查而来的资料，他们还得庆幸，感谢她没有把周忻杀掉弄残废，没有毁掉他。

这何其嘲讽。

叶夫人抹掉眼泪，“一会儿在孩子面前，别提这些，尤其是昭昭面前。”

更令她痛苦的是，昭昭不是他们的孩子。

回忆就像一面镜子，她永远忘不了，昭昭牙牙学语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喊她妈妈。

学会走路慢慢走到叶父的跟前，跌倒了还爬起来笑。

他们见证了叶昭每一个阶段的成长，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们比谁都要爱他。

可就是因为调换孩子的事，差点酿成大祸，昭昭出了国，周忻险些出车祸死掉。

他们怎么能不恨？

“叶夫人……”

叶夫人打断她，“我们不会原谅你，你好自为之。”

顷刻间，静默异常。

五分钟后，叶昭等彼此情绪趋于冷静，周忻将手抽回时，才从拐角走出。

“爸爸，妈妈。”

洞口的光落他身上，宛如银辉笼罩，秾丽的容貌近乎透明，不似凡尘中人。

“哎！”叶夫人慌忙擦掉眼泪，没事人一样拥抱他，“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不知道我们多想你吗？”

“我想说的，只是来不及，就被抓到这了。”叶昭轻轻拍他后背。

“回来就好，你和周……”

叶父缓和的面容在看到周忻把跪地的周妈妈搀扶起来时，当即拧紧眉梢。

周妈妈连忙挣脱，自惭形秽，“忻忻，抱歉……”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妈妈。”周忻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别人怎么想，我依旧这么认为。”

人都是自私的，这毋庸置疑的。

倘若换做是他，牺牲掉自己就能让昭昭活下来，他会毫不犹豫去做。

昭昭就是他的命。

周妈妈不断摇头，泪水涟涟，“我没资格，别再这么喊我……”

叶昭见状，想要上前，叶夫人拉住他。

周忻坚持将周妈妈扶起，“妈妈，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被捷森放过的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离开古堡。

下山时，与闻讯而来的警察打了个照面。

被带去做笔录了解情况——

叶昭坐在座位上，一五一十把知道的说了。

听完后，警察久久不言语。

过了一会儿，叶昭也从警察口中得知，捷森在把他们丢入地下一楼后，点燃了炸药。

和楚父，楚夫人同归于尽了。

至于那些未曾参与的人，他终究留了一命……

至于楚萧，他也知道他说的有事是什么事，警就是他报的。

离开派出所，叶昭两天后从楚萧口中得知这是捷森留给他的遗产。

只要带着它去找秦律师，就能得到属于他的东西。

找了秦律师后，所有资产加起来有两个亿。

叶昭选择将它们捐出去，一分没要。

在叶父叶母的坚持下，叶昭回到叶家。

这才发现，他的房间每天有人打扫。

一直维持原样，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周忻则是陪着周妈妈回他们原来的家住了几天。

一周后，楚萧前来找他。

叶父叶母不在家，只剩下叶昭和佣人。

佣人上茶后便离开。

这时，楚萧在棕色真皮沙发坐下。

抬手，秘书将公文包的一份文件给他。

他递给叶昭。

叶昭一头雾水，在他的坚持下打开看了。

好家伙。

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什么意思？”他问得直接。

楚萧自然回答得也直接，“这是属于捷森当初那份，如今他不在了，自然归你。”

叶昭没要，把文件推回去，“我懂你的意思，可我觉得你交给周妈妈比较合适。”

“你确定？”楚萧向他确认。

叶昭颔首。

“OK。”楚萧选择尊重。

秘书收拾文件，放回公文包。

在楚萧打算起身告辞时，叶昭打断，“我有些疑惑，劳烦你给我解答？”

面对他的话，楚萧没有急着问，而是看向秘书。

后者心领神会，“楚总，我车里等你。”

秘书一走，楚萧落座，“你说。”

抿了一口龙井茶，叶昭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如今成了楚家的掌权人，通过遗嘱继承了公司和财产，恭喜。”

“这些原本就属于我，何喜之有。”楚萧语气冷淡。

不难听出这其中的势在必得，叶昭笑了笑，“关于那个问题，其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没被调换过？”

“哦？”楚萧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叶昭背靠沙发，双腿交叠，动作行云流水，慵懒闲适——

“或者，这个局，你只是将计就计，借着捷森除掉了楚夫人和楚父这些仇人……”

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玩的是借刀杀人，所以从始至终，他的手是干干净净的。

“茶不错，你的想法也相当不错。”楚萧喝了口水，颇为赞赏，话锋一转，“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昭昭，我还有事，该走了。”

站起来，将西装外套的扣子扣好，想起什么，楚萧有些幸灾乐祸，“倒是你，和我解除婚约那么久，也没个对象，不如考虑一下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