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萧明黑着脸一直盯着秦初见看。

从那种不怎么友善的表情来说，他应该是挺生气的，毕竟这一去要见的人都是研究社的人，他是打心底里不想让研究社与秦初见有太多的接触与关联。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萧明长叹了一口气，那眼神就跟家长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想发火却又得强忍着。

秦初见似乎也意识到了萧明不太高兴，虽说她一直侧着头在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但她还是时不时的会偷偷看萧明一眼，本来还挺欢脱的表情，也忍不住变得委屈起来，好像不明白萧明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萧明……”秦初见跟祈求家长原谅的小孩一样，轻轻拽着萧明的手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出去……你不……高兴…….”

“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萧明无奈道，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秦初见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想说的话也就忍不住咽了回去，“带你去也行，但你不能乱说话，也不能乱跑，明白吗？”

一听萧明这么说，秦初见瞬间就欢呼雀跃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前后不过两秒的表情反差让萧明都看愣了，天知道她是从哪里学的这门技能，简直就跟川剧变脸似的。

“你不会是在跟我装可怜吧？”萧明满脸狐疑地看着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几眼，表情愈发疑惑，“你之前是在跟我卖惨？”

秦初见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没听懂萧明的话，脸上依旧是那副可爱的笑容。

萧明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阵，最后还是把脸别开彻底的认命了。

算了。

反正她也有全套的身份证明，既然老骗子都说不会有问题，没人能查出来，那么也没有必要过分担心，再有过多的掩饰反而会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再说了，古人还有灯下黑这么一招呢，其实也没什么……

萧明不断催眠着自己，靠着车窗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而秦初见则显得兴致很高的样子，坐在车上不停地左顾右盼，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经历半小时的车程，萧明他们来到了宁川最为繁华的市中心春华路。

从地理位置上看，宁川是一个四方形的城市，而这个四方形的中心点，便是春华路这一片的巨大商业圈。

这里让萧明感觉很压抑，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很讨厌这个地方。

这是一片由钢筋水泥构造的巨大森林，高耸的摩天楼一栋挨着一栋，拥挤不堪的写字楼更是遮盖了大半天空，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的走着，每个人看着都有些麻木，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忙碌求生的日子。

或许这里是最不像宁川的地方，四处都充斥着一种急匆匆的气息，找不到半点宁川特有的安逸懒散。

站在街上，秦初见将萧明的手臂挽得很紧，似乎是被拥挤不堪的行人们吓着了，小脸上满是警惕的表情。

“让你好好在家待着你不待……”萧明叹了口气，虽然话里有几分埋怨，但在这时候他还是选择牵住秦初见的手，尽可能的避开人群，缓缓在街道边缘走着。

宁川分局就在这条商业街上，而且与萧明想象中不同，它的地理位置一点也不偏僻，反而有些过分的引人注目——

没错，宁川分局就在宁川最高的那栋写字楼里。

“这也太招摇了吧……”萧明站在写字楼下，眼神错愕地仰着头看了一眼，这栋写字楼至少有五六十层高，楼体的最顶端几乎都没入云中被一片朦胧的迷雾遮掩着，看着有些不真切。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栋楼应该是五年前建起来的吧？

好像是叫宁川大厦？

萧明默默地回忆着，因为以前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过关于这栋大厦的新闻，说是宁川第一高楼，好像是某个房地产大鳄投资的…….

“萧明！好高！”秦初见紧紧抱着萧明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像个刚出来玩的孩子，似乎对于这栋高楼的兴趣极大，抬头看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跟着我，别乱跑，别说话。”萧明低声嘱咐道。

秦初见乖巧地点点头，将萧明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按照李东来在微信上发出的信息提示，萧明带着秦初见走进了大厅，左右打量了几眼，发现这里跟最普通的办公楼没什么两样，周边还挂着一些类似贸易公司的牌子。

沿着右侧走道继续深入，萧明他们来到了乘坐电梯的地方，貌似在这里乘坐电梯都需要刷卡，萧明还没办这里的身份识别卡，所以想随随便便坐电梯上去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打电话叫人下来接。

给李东来打去电话，不到两秒就接通了。

“喂？萧明啊？你到了？”

“嗯，我在楼下。”

“那你等我，半分钟就来。”

话音一落，李东来就挂断了电话，留下萧明一脸的迷茫。

特别是当他看见电梯是从六十五层开始往下走，顿时他就更纳闷了，半分钟就下来？难不成用飞的？

像是这种高层的写字楼，电梯大多慢得让人咬牙切齿，倒不是运行速度慢，而是隔几层就有人按电梯，隔一会停一下，像是这种从六十五层下来的，没个两三分钟是不可能的。

但事实证明，萧明小看了李东来。

电梯刚从六十五楼下降，显示屏上的数字就唰唰的开始变化，如同开了加速器一般，可能还没用十秒电梯就到了一层。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哎呀！我的好同志！你可算来了！”

李东来喜形于色地走出电梯，特别热切得跟萧明握了握手，但当他发现萧明身边还站着个秦初见时，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是？”

“我朋友。”萧明不动声色地答道。

“萧明，这是你朋友？”李东来说着，见萧明正紧握着秦初见的手，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微妙起来，“我怎么看着像是对象呢？”

“这是我爷爷原来资助的一个福利院孩子，脱离福利院之后她也没地方去，就来投靠我了。”萧明回答的时候稍微想了一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脑子有点不好使，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听见萧明这话，李东来倒是丝毫没有怀疑，因为在萧明的档案里有关于他爷爷的记载，那个有钱又有善心的老头子，倒是给李东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哎，这可真是造孽……”李东来有些同情地看着秦初见，又问萧明，“天生的？”

萧明点点头，叹了口气，“刚生下来不久就有这毛病了。”

秦初见似乎很害怕李东来，在李东来走出电梯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的就窜到萧明身后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粉嫩嫩的小脸蛋上写满了警惕。

“要不你在楼下等我吧？”萧明侧过头征求秦初见的意见，“这里挺安全的，你找个地方坐着，我一会就下来。”

“不.....萧明……我们一起……”秦初见说话还算流利，可以说比起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在李东来眼里则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他不知道秦初见的来历。

一看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表情也有些呆呆的，李东来眼里的同情便又多了几分。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次行动……我跟她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吧？

李东来心中喃喃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意面对的往事，他眼里闪过了一抹极其痛苦的神色，但这种变化也转瞬即逝，很快他就恢复到了平常笑嘻嘻的样子。

“没事，带着她一起上去吧。”李东来笑道，从兜里掏出来一盒口香糖，递给萧明跟秦初见之后，自己也嚼了一块吧唧着嘴，“咱们又不是去什么机密的地方，用不着避嫌得那么严重。”

话音一落，李东来问萧明：“她算是你的家人吧？”

萧明似乎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下意识地看了秦初见一眼。

秦初见似乎没听懂李东来的话，也暂时理解不了家人的含义，见萧明看自己，她也本能般地看着萧明，脸上还是那副傻兮兮的笑容。

“勉强算吧。”萧明答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关于宁川分局的事，我会让她好好保密的。”

“什么宁川分局，这得叫咱们局！”

在李东来热情的招呼下，萧明带着秦初见搭上了电梯。

这部电梯与寻常的电梯不太一样，这里没有任何按钮存在，只有一块亮着柔光却毫无画面的电子屏，周围的金属壁都有种奇怪的磨砂感，似乎是刻意定制成这样，摸起来不像其他电梯那么光滑，也没有反光的现象，而且在四个角落里都有垂直纵刻的道家符箓，赤红如血的符文在看着格外引人注目。

当电梯门关闭后，李东来便用手掌按在了电梯右侧的电子屏上，似乎是在刷某种掌纹验证，之后电子屏就出现了各个楼层的按钮，李东来直接选择65，然后回头冲萧明一笑。

“知道什么叫黑科技吗？”

萧明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这就是喽！”李东来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

不等萧明来得及反应，只听嗡的一声——

突然袭来的强烈失重感让萧明瞬间变了脸色，他似乎很讨厌这种感觉，整个人都贴在了电梯的金属壁上。

“东来……我想给你们提一个不成熟的意见…….”

“你说。”李东来亲切地笑着。

“能让物业给你们换个电梯吗…….我们又不是坐火箭……不至于这么拼……”萧明紧贴在墙上，说话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我们不差这几十秒的时间对不对？”

“怎么不差？”李东来一挥拳头，满脸干劲，“虽然咱们的工作只是朝九晚五，但每天忙活的事多了去了，该省的时间还是得省！”

这一瞬间。

萧明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李东来送上门的土鸡蛋。

“连时间也这么省……抠死你们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