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额，没有什么现成吃的，有一些花生和几块糖卷果。”她打开盒子递给她。

其实这些东西往日都是没有的，这还是过年的时候买得，自己都只舍得吃了一点点。

她向来节约，这些吃的平日里她是不买的，觉得浪费钱。

他接过那个旧盒子看了一眼递给她说，“这些我不太想吃，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您想吃什么，要不然我下去给您买点。

或者如果您不嫌弃我给您煮碗阳春面可以吗？”她卑微地接住他还回来的盒子低着头回答道。

“嗯。”他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听到他的回答柳如玉马上去厨房煮面去了。

这也不能称之为厨房；很小的一间，只能坐两三个人的样子。

所幸还有个窗户，所以被她改造成了厨房。

她之所以租这里就是看这里便宜又方便。

这是个小套间，有个小小的洗漱间，还有个原本很小的杂物室被她改成了厨房，只放了一个煤炉一口小锅。

一些米油和少量的调料。

她手脚很快，一小会儿就煮出来一碗很香的阳春面。

她还给他卧了两个荷包蛋，一把小青菜，她自己是舍不得吃鸡蛋的。

这个动荡的年代，物价太贵，她活着都不容易。

也不知道哪天会打仗，她本来就是被那个该死又薄情的那人用来抵债的。

要不是九爷看她不容易，怕是那点可怜的工钱都没有。

其实她们做这个行业是不会缺钱的，能来得起百乐门消费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

她们只需要陪客人喝喝酒跳跳舞就能换来不少小费，但她从来不挣这个钱。

她坚持自己的原则，不陪客人喝酒唱歌。

不应酬，哪怕客人给再多钱。

以前有客人出了好几百大洋要包她的夜，都被她拒绝了。

她是低入尘埃了，但也不愿意沉沦放纵。

她知道自己脏，但她不愿意更脏。

至于沈文，她是心甘情愿的。

她喜欢他，虽然她不配，但她就是喜欢。

所以她愿意奉献，她知道她会是她最后一个男人。

以后她不要他了，她会离开，以后她不会再找男人。

只留这一段回忆便已满足。

……

“你不吃吗？”看着她端过来只有一碗面他问。

“我的那碗在厨房，我去那边吃。您慢慢吃，味道不好，请您见谅。”说着她便去厨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只不过她这一碗，除了面什么都没有。但她依然觉得好吃极了，因为他的到来。

她很快完后便回了房间，回来的时候他也已经吃完然后穿搭整齐的站起来了。

见她过来，他唤她过来摸了摸她的长发道：“我要走了，新年不好在外面过夜。

再者明日还要去给长辈拜年，得从家里出门。

下次我再来看你。”

她点头乖巧的嗯了一声。

他又从口袋掏出十个大洋放在她手心说：“差点忘了祝你新年快乐，这些钱你拿着去买几件衣裳。

也去买些好吃的，你看你瘦的。”说着他还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钱我不能要。”她刚要说，我不要钱的，我不是那种女人。

但被他挑起的眉和一秒就变得就不再和颜悦色的脸。

生生把后面一句话咽了下去。

只好改口说：“我的意思是太多了。您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拿着吧！过年多赏给你的。

给你，你就拿着，以后不要推来推去，爷不喜欢。”说着他就准备要拉开门离开。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回头摸了摸她的脸说：“我说的话你要记住哦，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我可是要狠狠惩罚你的。”

她点点头说：“您放心，我不会的，沈爷。”

沈文满意的笑着说：“真乖，我初八回营地。

这几天可能有点忙，我初七再来看你。”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她笑，笑得好看极了。

她一下都晃了神。如果不是关门声，她可能都还反应不过来。

闻着沈文留下的淡淡烟草味她这个晚上睡的特别安稳。

午夜梦回的时候突然觉得苦难的日子没这么难熬了。

就是第二天起来下巴遭殃了，又疼又肿而且淤青一大块。

身上也是，到处都是淤青，他真的太粗暴了；总是弄疼她。

但她依然觉得满足，因为她爱他。

哪怕他总是这么粗鲁地待她，她也趋之若鹜。

等待有了期限就没那么难熬了，从正月初三开始她便盼着初七的到来。

原本以为短短五天很有盼头，但她头一次觉得五天好长好长，就像过了一千年。

每天行尸走肉的去舞厅登台然后回家，日常等待他…

初七终于来了，柳如玉一大早就换好了新的床单。

她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连厨房的灰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然后就是开始采购，她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钱去百货公司买了咖啡和泡咖啡的工具。

跟着店员折腾半天才学会。

主要是这东西老贵了，她几乎花光了自己一大半积蓄，这是她在舞厅工作快一年，忍辱负重存下来的。

花的时候她很心疼，但也爽快，因为想到他能舒服他便满足了。

本身让他住那样的地方已经很委屈他了，她没有能力换个房子，只能在这方面补偿他了。

她知道他是从德国留过洋回来的，她听说国外的人都爱喝这个。

很多有钱人也喝这个。

但她从来没喝过，这不是她这个身份的人敢消费的。

买好了咖啡，她又去买了一些好的茶叶。

买了一个花瓶和一束好看的鲜花。

她高兴的想着，他看到应该会喜欢的，会不会夸她呢？

想想都开心，初七一整天柳如玉就像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高兴又期待。

坐电车的时候她又狠了狠心在洋餐厅买了一盒西点。

这小东西真是太贵了，她平时半个月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但想着他那天嫌弃她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盒子，她就狠狠心买了。

她知道这些原本就是他的生活，跟她在一起是委屈他了。

她是配不上他的，无论怎样配，都不般配。

想着这些她的心里一阵苦涩，她今天几乎用光了她存下的所有积蓄。

但她却未动他给的一分钱，那些钱她都放好了。

想着有一天，他不愿意让她陪伴了，她便托人还给他。

她柳如玉虽然穷，身份也卑微，但她的爱不打折。

她无论如何不能收他的钱，一分钱都不能收。

她倔强的这样想！

这一天她早早地离开了舞厅就在家里等着他，从八点钟等到深夜。

她一晚上都坐在门口的椅子前，一开始她还能坐在桌椅前安心练字。

眼看越来越晚他也没有来，她便是坐不住了，开始出门在楼下转悠。

她从不曾知道等待如此难熬，眼看着路上的车和行人越来越少，可他还是没有来……

过了午夜，她依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她怕自己睡着了听不到他的敲门声。

就这样强撑着，等到了天亮。

一整夜，她都没有来，她自嘲的笑了。

或许他早就忘记了吧！

他怎么会记得这么一句随口说的话，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肖想能得到他的承诺？

有了希望再失望的感觉让她感觉到窒息。

这是她最难熬的一夜，也是最难过的一天。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更加深刻的让她明白她不配。

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便起来去舞厅，梦里都是他冷漠的模样和嫌弃的眼神。

她告诉自己，以后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他能来便来，来了就是来了，不要再做这样的等待了。

因为太难熬。

她这几天的心情如忽上忽下，她觉得自己受不了这样的情绪起伏。

像她活得这么卑微小心的人，不该有如此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