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萨雷的提议是很可怕的。

甚至连挚友都没这样想过。

“你可以试试看。”

他的挚友看着眼前已经濒死的巨龙，又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男人，

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做主，为他开了这个头。

毕竟空间站离大陆过于遥远，

他们在地表工作，是天高皇帝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前提是敢不敢做。

很显然，他们敢。

“说句实话，我也想尝试一下人类的灵魂和龙王的灵魂融合后的结果。

“如果运气足够好，龙王意志足够强大，也许能顺便保住你女儿的意识，甚至让你的女儿拥有完整的一生。

“但如果他们融合在一起，你的女儿就不是你的女儿了，而是复杂的融合体。

“甚至不会记得你这个父亲，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古斯塔科神色纠结的看着他，还是想劝劝他别钻牛角尖。

人性是复杂而矛盾的，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这点。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我答应过我老婆，要让女儿无忧无虑的成长，给她最好的生活，可我却食言了。”

萨雷苦笑一声，摊了摊手，眼中的憔悴变得越来越多了。

人类的科技再强大，面对脑死亡也终归是无能为力的。

因为人类对灵魂的研究始终都处于一个浅尝辄止的状态，

人类始终都无法搞清灵魂到底是什么。

灵魂的本质，也是困扰着人类好几个世纪的致命难题。

可直到来到希卡利亚大陆之后，人类才发现，原来灵魂就是更高层次的物质，是超脱这个世界的存在。

龙王们的意志是有形的，龙王们的灵魂是有质的。

所以在同僚们的支持下，他不再犹豫，决定开始尝试。

不管这个决定有多么疯狂，不管这个尝试有多么惊人，不管到底能不能成功，就算可能会被关进牢里，也一定要尝试。

“我要……给她完整的一生。”

他如是说道，一字一顿。

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像当初违抗父母之命，毅然决然的前去希卡利亚大陆研究一样。

正常情况下，以他的阶级，完全可以凭借家族积累的几亿信用点，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他还是不喜欢空间站。

那里不是大地，远没有地球踏实。

所以他下来了。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论通过什么样的方式，

他不仅想保下龙王的记忆，同样也想保下女儿的灵魂。

灵魂就算会变质，那也是他的女儿。

这就是他的固执。

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

于是在战争过后的战场上，巨大的亚轨道母舰将重量超过百万吨的巨龙残躯吊装，秘密运回了苍轮之月基地。

为了防止被白龙族类发现，他们把白龙之王的遗体沉入了几十公里深的地表之下，通过数千多金属防护牢牢的封锁，避免被任何龙族发现熟悉的能量波动。

当“货物”最终抵达之时，他看向眼前的金属残骸，为它们的残缺美而兴奋，又为白龙之遗骨的沉默而肃然。

他知道，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

就看怎么执行这个刚刚申请立项的“机龙计划”了。

计划写明，将花费地球年二十年建造四台机械巨龙，分别冠以四个代号。

前面三台作为实验机，萨雷把改型与女儿的记忆体留到了最后。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倾力而为。

到了这个时候，针对亚恩古国的遗迹开发工作也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超过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层下，出土了几千万件仍具有价值的残损之物。

这些城市深处所蕴含的秘密，就算是外来人类看了都不免为之汗颜。

哪怕以他们那登峰造极的地球科技，在面对源于太古的科技体系时，还是傻眼了。

“原来他们是这样解决重量问题的。”

“原来亚空间技术都已经运用到了这么成熟的地步。”

“可以改变物质的质量甚至体积大小，比曲率更高级别的空间折叠技术，这就是亚恩科技的力量吗？”

“天……”

科学家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些他们理解或者无法理解的事物，都在眼前清晰的展现。

原来古代技术是如此的别出心裁，

原来他们的科技路线是如此神奇，

可他们在毁灭之前所经历的惨状，同样也让科学家们感到触目惊心。

黑水狂潮，汹涌灭世。

一些古老的石碑上曾有记录：在月神逝去之后的国度上，天空洞开。

黑羽的天使便带来了毁灭的灾厄，放出了无形的黑虫，

也终于把远古人类逼上了绝路。

在面对绝境之时，亚恩科学院制造出了以月神希尔娜提斯命名的月神机甲，借助作为盟友的泰坦巨人遗骨量产了第一代原型机，希望能抵御污染的爆发。

然而亚恩帝国的毁灭，就证明了他们的抵抗约等于无。

最终便宜了后人。

而机龙计划的原型，便是月神机甲计划。

二者之间本就是同源的。

源于过去的古老机械造物，又在如今的未来换了种方式重启。

那些古老的机甲深藏于地下，

除了为数不多的原型机以外，

还有太多太多的机甲在战斗中彻底损毁，

于是遗迹下遍布着无数零部件。

现存的月神机甲，有两台都是利用这些零部件重新拼凑后的存在。

萨雷主导了计划的细节，亲自编写机龙和月神机甲的底层操作系统，

他修改机体尺寸，亲自设计反应堆和源能供应系统，到处收购珍贵的秘银合金，亲自浇筑昂贵的纳米金属，就像搭积木一般，一步步慢慢来。

他耗费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二十年，最终目睹了机械的巨龙从无到有而诞生。

当机体接近完工时，被置入机械核心中的记忆体也终于开始了活跃。

沉睡了许久的机械之龙，似乎真的可以再度复活。

他感受到了机体的温度，

不再是冰冰凉凉的金属，

而是和人一样，具备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与体温。

以至于每天夜里看着“公主”的时候，

老父亲都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