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女生说，“我住在1703，有时候上下楼就会遇上她……你要对她做什么？”

女生眼见有些踌躇不安。

“放心，不是害她。”陈韶反而笑了，“如果我真的想害她，直接上门就行，你觉得我正面杀不了她吗？”

女生就上下扫了陈韶一眼，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是说规则有限制。”陈韶有一瞬间的无奈，“你把她带到7栋2单元门口，用什么理由都可以，但是不要让她发现你是故意的，也不能暴露我的存在。等事情结束，我就把救人的方法和这里的信息都告诉你。”

女生咬了咬牙，同意了。

“我现在就去。”她说，“如果出了意外我死了，请你一定要去1703把我哥哥带走治好……我哥叫朱成辉，我叫朱成瑶。”

7:57，陈韶远远看到朱成瑶和刘静雯说说笑笑地从10栋出来，一路向7栋走去。

他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知道朱成瑶用了什么方法，她们一起站在2单元的门口，都是一脸期待地环顾四周。

8:00，8栋4单元1402，天选者们都已经到齐了。顾怡静、约书亚和松本长光，再加上孙柏清本人，四个人坐在小小的一室一厅里，也不觉得拥挤。

“我在报社供稿也有些年头了。”孙柏清说，“我供稿的这个专栏，在咱们九华市还挺有名气的，你们可能也听过，就是《午夜故事》。”

“说来有趣，《午夜故事》这个栏目，大都是我们这群混饭吃的作者随便编编的离奇故事，什么《荒村别墅》啊、《博物馆幽灵》啊，怎么离奇怎么吓人就怎么来。”

“所以我对鬼怪灵异这种事，说实话是不太信的，谁知道……嗐。”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顾怡静坐在他旁边，安慰地拍了拍孙柏清的手，“现在咱们知道怎么防御，又知道怎么解决污染，小心点就能好好生活了。”

孙柏清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算是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危险了，以往都不在意，如今一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耳聋眼瞎地混过去的。”

约书亚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咱们一起，有什么可怕的？我周里上班不得闲，等周末了，咱们就出去吃顿好的。”

话音刚落，三个天选者就一齐骇然色变。

等什么周末？他们周二早上来的，周五早上就能顺利回现实，要获取情报，难道还要等周末吗？

顾怡静当机立断，右胳膊伸出去，一把勒住了孙柏清的脖子。就在孙柏清对面坐着的约书亚直接站起身来，拿着陈韶给他们的橡皮就往孙柏清身上擦了过去。

从外表上来看，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黄色橡皮，擦在孙柏清身上却迅速消耗变短，接触到的皮肤也瞬间呈现出白纸的质地。

这个孙柏清也是假的！

松本长光慢了一步，想帮一把手的时候，嘴里已经不自觉出了声：“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新店……”

他恍然间听到一个男人在喃喃自语。

“男主角和朋友们终于度过了第一个危机，他们满心欢喜地展望幸福的未来，却不知道更加深邃的黑暗还在前方等着他们……”

超市外，陈韶仿佛听到了纸张簌簌作响。

他像个刺客一样小心翼翼地“潜行”到了刘静雯的身后，从顾怡静那里重新要出来的橡皮抹上对方裸露在外的小臂。

橡皮的确是有用的，刘静雯并没有直接暴走，而是眼神中略透出一股茫然来。趁着这个机会，陈韶一边用橡皮不断擦拭白纸质地的肢体，一边喊道：“刘静雯！如果不想死，就跟我过来！”

不等对方回答，陈韶直接拖拽着刘静雯往里面走。刘静雯虽然还不清醒，但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帮助了她，让她跟随着陈韶的步伐踉踉跄跄地就往超市里跑过去。

朱成瑶眼见如此，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自觉地过去帮忙拉着人。

她的污染程度不够深，看不见幸福超市的存在，也没办法进去，却至少能帮忙迅速地把人弄到超市门口。到了超市门口，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出现了，罗杰斯从超市里冲出来，二话不说扛着被打晕了的刘静雯就冲了下去，连收银员不能进入超市的规则都不顾了，直接冲进了超市内部。

陈韶立刻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罗杰斯一直待在超市，能得到的信息渠道大概率就只有现实提示。而能让现实和罗杰斯都这么急切的……难道是孙柏清？

事实证明，罗杰斯的举措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刚进超市没几秒，原本还算配合的刘静雯就剧烈地挣扎起来，肢体也开始逐渐诡异地扭曲。也幸好罗杰斯的速度够快，在她真正将自己的脖颈坳成直角之前，一头撞上了陈韶指着的墙壁方向。

砰的一声，罗杰斯直挺挺撞上了墙壁，整个人由于巨大的冲击力，躺在地上半天都回不了神。不过，刘静雯倒是顺利被丢了进去。

陈韶慢一步跑到他旁边，喘着气问：“你还好吗？什么情况？孙柏清那边出什么事了？”

罗杰斯晃晃脑袋，晕乎乎的，倒还记得回答：“现实告诉我……这个孙柏清……也是假的……让我快点出去……把刘静雯带到药品交易区……”

陈韶神色凝重起来。

14层的孙柏清，也是假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一开始，还是其他时候？

他脑子里迅速回顾所有与14层孙柏清相关的信息，过了几分钟，他狠狠地锤了一把旁边的墙壁。

“陈？”罗杰斯稍微缓过劲儿来了，看见他这样，立刻问道，“怎么了？”

“我疏忽了。”陈韶咬着牙，“他恐怕是在汉森被污染之后就死了……当时藤野雅子从10栋跑过去找我，到了13栋才返回。而且我们看到电梯之后，直接走的楼梯，也耗费了不短时间。漫画家恐怕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连续污染了汉森和14层的孙柏清……”

之前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觉得自己去的及时，才能救下顾怡静和假孙柏清。现在想一想，什么及时，分明就是两个人的死为他们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该死！

罗杰斯也骂了一句，他阴沉着脸，眼睛盯住交易区入口所在的那面墙壁，嘴里问：“只要被污染了，就能看到真正的交易区，对吗？”

陈韶立刻说道：“你想脱掉制服？你疯了！你已经违反了一次规则，擅离职守，还进入了超市！你现在进去，也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我们只要等她出来就可以了！”

罗杰斯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脱掉上衣，工牌也扔到一边，陈韶的小胳膊小腿阻止不了他的任何动作。

“我看见了。”罗杰斯的脸因为脑海的剧痛而扭曲起来，鬓角也冒出了细细的绒毛，然而他只是盯着交易区里面，眼神松快，“那个女医生在给她治疗，做了手术……叫的很大声，流了不少血，但是没死。医生说，恭喜她要痊愈了。”

罗杰斯重复了一遍：“要痊愈了。”

他蓦地泄了力气，整个人虚脱似的瘫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又痛苦地抱着脑袋蜷缩起来。

有陌生的脚步声传来，陈韶来不及多想，就挪动脚步移到罗杰斯和脚步声中间，转过身去。

来人是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逻员，她看了看地面上的罗杰斯，叹了口气。

“把他交给我吧。”巡逻员说，“他违反了收银员的规定，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了。”

陈韶没有移动：“他是为了救一个被污染的人进来的……他可以去治病。”

巡逻员摇头：“邱医生治不好这种病，没用的。我会把他的行为上报经理……他或许可以作为巡逻员继续活在这里。”

陈韶沉默了几秒，还是让开了。

巡逻员蹲下来，把收银员的工牌重新挂到罗杰斯的脖子上，又把随身携带的黑色喷剂拿出来按了好多下。

肉眼可见的，罗杰斯的神态安静了许多，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陈韶只能看着巡逻员带走他。

现在，超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其他听到动静走过来的“人”，

好在受污染成为特殊住户的人都不会主动接近异常，而大部分怪谈似乎也不是乐于交朋友的类型，它们只是朝着这边透过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不多时便离开了。

陈韶闭了闭眼，又看了看那面平平无奇的墙壁，转身离开超市，等在了那扇小门附近。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小门依旧紧闭着，刘静雯并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