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击杀许千柏一刻，观剑台周遭的云雾如同被雷电击中般，极快地颤动了一下。

由是，这番本该不为人知的同门相杀景象，被记录于这与剑坊坊主元神相连的万里云雾之中。

至于，为何剑坊坊主能够掌控养剑女的独门绝学“剑雾”，就不是剑坊中任何一人能够明白的了。

此时身处寝室床榻的她，只是默然看完了交战景象，便把眼前投影战况的雾团挥手抹去。

“如果你早就跻身了地阶的话，阿阳、千弈他们出于对你剑道的尊重，也不会同意杀你吧。”

“不过，你想要的事物，却并不是只要境界足够就能够得到的。”

“相处十余年，亦未曾教虚月对你钟情，又怎能仅凭她生辰前的数月光阴，教她服你作她的剑主？”

“她既然不会点头，那么就算你修炼到了地阶巅峰，也永远不会得到她的。”

原已独处一人之室的白时寒，再度压低了声量：

“对我而言，她的幸福永远是最重要的。”

“若有所得，必有所失……就只能期望你为着她成就大道而作弃子了。”

她忽地抬起眼眸：“是谁！进来……”

只见得一人急匆匆地推门而进，一副阵势如入自家之地。

事实上，此人也的确是剑坊坊主的自家人，按辈份算是白时寒的玄侄孙，隔了五代的那一种。

同时也是剑坊真传之中，排行第五的“白鹤神剑”，白千翼。

“祖奶奶……不，座师！万万不能照原计划让大师兄去死。”

“弟子从可靠的来源处得到消息，大师兄曾在杨独的引荐下，见过一个自称是‘剑宗’后人的隐居剑士！”

“见面的地点细节，除了已死的杨独外就只有大师兄知晓。”

“假若他死在陆师弟剑下，那名剑宗隐士的下落便……”

白时寒轻喝一声，打断他密如倒豆的言语：

“把门关上！”

容颜俊俏飞扬，瞧着比庄千柔、黄千乐两位师妹都要年青的白千翼呆了一呆，转身推上了房门。

“你的情报很有用……为师当日派你和老九走遍天南地北，寻访剑宗其余支脉后人的踪迹。”

“正是瞧中了你二人心思细密，人脉也意外地宽广。”

“只可惜，许千柏身上这条线索，似乎是要随着他的死而断绝了。”

白千翼失声道：“大师兄已经死了？这么快便……”

白时寒说道：“你离坊已久，对于最新的发展尚不清楚，这样罢……”

她轻轻拂袖，存储着陆观与许千柏交战过程的迷雾，缓缓自袖中飘出。

向白千翼展示了一场惊心动魄，而又意外迅速的血战。

也唯独在这早已知根知底的自家后辈面前，她愿意显露出操控剑雾的能力。

白千翼沉默地看完了整场战斗，脸上的讶异渐渐转为凝重。

良久，他才开口道：“陆观……是怪物吗？”

“仅仅三个多月前，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黄阶武修。”

“如今的他甚至比十一位真传中的绝大多数也来得强，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坊主收回雾气，目光炯炯：

“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说。”

“武院高层虽然掌握着兵仙一脉的部份功法，但这四百多年来，却没有一人是透过这些功法成名的。”

“我师将兵仙剑借予武院百年期间，致圣堂一共培养了十七位修习兵仙诀残篇的武道天骄，当中每一位都达到了地阶层次。”

“但与兵仙剑产生共鸣的，却是一位也没有。”

“不然你以为，为何如此宝物会被扔到古剑堂中投闲置散？”

“不是人们遗忘了它的真实价值……而是直至明安出现前，它也确实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正所谓天选之人，就是指像明安般的人吧。”

她微微一顿，斩钉截铁地作出定论：

“因此，许千柏自一开始就没有机会了。”

“除非他能像叶玄澄、李神安那些绝世的奇才一般，在三十岁前踏入地阶。”

“但武院门生数万，才出了这两个乃至数个孤例，许千柏何德何能？”

“千阳、千弈他们晋升之后，倒是要胜过目前的叶玄澄。”

“当然，前提是叶玄澄没在这一年内升上五品。”

白千翼没有因为被座师认定资质不如乔千阳和洛千弈，而感到灰心气馁。

每代剑坊坊主的真传，全都是地阶起步，分别只在破境速度和成就上限而已。

即使身为坊主的直系亲属，白千翼也从不曾奢望过，自己能像坊主般登上地阶巅峰，生年有望冲击天阶。

应该说，十一位真传中原本就不存在能够位列仙班的存在。

但是，如今却似乎出现了例外。

虽然自知不太合宜，但白千翼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座师，您认为陆观有生之年，能到天阶吗？”

这次，白时寒思考了很长的时间，才给出回答：

“你知道武院的副院主吗？”

“年逾花甲不久，却已是三品境界，武道圣人。”

“修炼武道的家伙们与我们不同，要不一辈子练不上去，有资质的人破境是很快的。”

“明安要成为武圣，似乎机会可真不小。”

“但为师对他的期望，自然是在剑道上成就天阶，重现昔年剑宗十三人仙举剑遮天的盛况。”

她宛如湖水的深沉眼眸里头，迸发出真切的期待之光：

“到了那天，如无意外，虚月也会跻身人仙境界吧。”

“那时，为师的愿望总算可以……”

……

陆观早已见惯武者相搏，血肉横飞的景象。

因此眼看着一道紫色光芒，缓缓闪烁于许千柏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里头时。

他没有多少犹豫，随手一抓便将紫光收进眉心。

以往许多玄阶、黄阶的物事，并没有过多的背景故事。

许多只是简略的数个片段，交代了宝物的来历，便即化为奖励。

这一次，浮现于陆观眼前的片段，却比他想像中要长上许多。

正月初一，华山朝阳峰。

陆观的视角伴随着稳步而行的许千柏，跨越险峻山道登往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