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露几人没有想到，饕餮他们居然还盯上了桴澐。几人如今与饕餮三兽关系复杂，他们的确背叛了女娲和伏羲，但却没有像灵均一样明确站在饕餮他们那边。

就算嘴上说的洒脱，几人心中还是对宁阳殿中的两位法则有愧，这份愧意让他们始终无法全心面对三兽。

如今三兽明晃晃将算盘打到了桴澐身上，几人第一反应便是挡在她面前，不让饕餮三兽靠近：“这是青丘他们自己的事，两位大人不必费心。”

“不用在意这些，你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就该互帮互助。”

“朋友？我看你们是打上了她的主意，青丘狐族可是世间强族。没猜错的话，越强的生灵对你们而言越是大餐。”

“小零露，你可是我们这边的。”

“略——谁跟你们是一边的，麻烦要点脸。我们只是平等的交易关系，要是知道你们那样欺负深古，我就算死也不会接受你的力量。”

眼前出现的东西非人非兽，躯体缥缈如雾，唯有一双眼睛似有实形、能被人被清晰看到。

桴澐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兽，看样子，零露他们跟这兽熟悉，只是关系不怎么好。

零露他们并不知道穷奇三兽已经有了自己的身躯，更不知道眼前三道雾形只是他们本体的残片。在他们看来，这三位法则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零露，这位是？”

瞅了一眼明显不善的来者，零露很不情愿地向桴澐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刚刚跟你说的，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的法则大人。说话的这位是穷奇大人，他身后的是饕餮。”

零露几人的态度影响了桴澐，面对穷奇，她淡定如常：“你刚才说你可以帮我除掉她？怎么除？”

“桴澐！”

“你们不用紧张，法则与天地共存，即使是法则自己也没有杀害另一位法则的本事。”

听着这话，几人明显松一口气，穷奇将一切尽收眼中。

“那你说你可以除掉她？原来是在说大话。”桴澐白他一眼，神情不屑。

“啧啧啧，”被狐狸瞪了，穷奇觉着有趣，如炬的目光看穿了桴澐的内心，“如果梼杌在这里，他会喜欢你的。”

“小家伙别急，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有办法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话合桴澐的心意，她虽然不喜欢小柒，但也还没有到要她死的程度。再如何她也记得，小柒是九尾之祖，是她的“奶奶”，她要的不过是小柒离开青丘、离开她的母亲。

以防万一，桴澐确认一遍：“你说的法子不会伤害到她吧？”

“小狐狸，你别忘了她是谁，”安静待在一旁的饕餮悄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又开始骗人了，“她可是法则，而且还是司火的法则。强大如她能被连实体都化不出来的我们伤到？”

“只不过这个方法会让她有一点点疼，毕竟这是强制遣返，有点疼是在所难免。”

桴澐表情有所松动，显然是动心了。穷奇浅笑着，乘胜追击：“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他们的计划是先“杀”了知晓一切的白泽和储神石的创造者庚辰，白泽暂且不提，伤了庚辰，兽型的法则和盘古此类与她交好的存在定会找他们麻烦。

要干就干票大的，四兽已经决定，“杀”光留在此世的法则，这方世界由他们四兄弟接管。

虽然他们四兽实力今非昔比，但扬言要清掉全部的法则属实猖狂，而他们的底气便是这天下的万千生灵。

只要开智，便会生欲。只要有欲，他们便是四兽的助力，正如面前的桴澐。

桴澐并不知道这是穷奇的圈套，世间生灵普遍对法则有误解：法则是至高的存在，不会欺瞒众人。桴澐也不例外，身后的几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桴澐便应下了穷奇：“好，你打算怎么做，我会全力配合。”

与法则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天言，在桴澐应下的那一刻，约定既成，混沌庞大的身影蓦然出现在桴澐身后。雾影朝她倒下，虚幻的黑气被她的躯体冲散、落在了她的身侧。

“呜~”

混沌的气息无声从她的额中潜入，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桴澐没有察觉到自己魂魄的异样，反而感受到体内力量在疯涨。

“这是我们给你的一点见面礼，下次再见我们会带来你所需要的东西。你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

“小零露你们也是，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留下一段没头没尾的话，穷奇带着饕餮消失在众人眼前。

零露走到桴澐身侧担忧看她：“桴澐，你没事吧？”

徵羽的眼中满是不赞同：“你不该答应他们。”

濯涟站在两人身侧，沉默地看向三兽消失的地方，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走不了了。

桴澐尚不知事情的轻重，对着众人的担忧不以为意。濯涟心觉不妙，当日就准备离开宁阳。

其他几人不明白为何她突然急着要走，恰巧此时深古和钦明来看他们。从零露那里得知事情的经过，两人表情变得怪异。

第130章 往昔真相（19）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的脸色这么差？”

久久看着唯二“存活”的两人，桴澐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从深古和钦明赶来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两人眼下乌黑、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唇上更是难见红意。比起零露他们，这活着的两人更像是大限将至的模样。

两人沉默半晌，终是没有说出原委。事实上，数百年来，穷奇和饕餮一在两人修炼之时就潜入他们的心境，鼓动他们压制着的念头。折腾得两人完全不敢静心修炼，生怕自己走火入魔，被他们所控。

数百年的折磨，他们的心境早不似从前那般稳静。深古变得暴躁、越来越易怒，钦明也变得疑神疑鬼。

自零露几人离开部族后，宁阳被深古和钦明两人接管。二人的统领不似从前那般开明和善，反而越来越有暴政的趋势，族中人不敢言更不敢怒。

女娲曾撞破二人施虐之景，她刚要生气，却被钦明冷然回怼：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您既说过‘为护公平，您不会再插手人类部族的事’，就请您不要插手我们的事。

庚辰无声哀叹，羲晗站在法则的身后望着二人，眸中尽是悲伤。

女娲难过，伏羲震怒。重重关上宁阳殿的大门，伏羲反手降下天罚。酷暑和寒冬的时间被延长，春秋的存在仿佛昙花一现。

宁阳殿所在的墨山被破碎的时间法则包围形成结界，除羲晗外的凡人一旦靠近便会被剥夺仅剩的时间。

凡人至此丧失了觐见法则的资格。

八人明白深古和钦明的痛苦，但他们无能为力。二人还在坚持他们早已放弃的事情，作为昔日的友人，他们的沉默与不露面已经对两人最大的支持。

零露为此记恨上饕餮，每每见他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听到桴澐的问话，在场的九人同时沉默下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桴澐慌忙开口想打圆场：“对了，我给你们看看我这几年的成果。”

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化形之术，桴澐摇身一变，形貌昳丽的白毛美人出现在几人面前。她这一变，把三个姑娘吓了一跳。

男子们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三位姑娘连忙脱下外裳给她遮住。

她们的举动令桴澐不解：“怎么了？我变得不像人吗？”

“像像像，”看着一脸懵懂的桴澐，濯涟语重心长，“但是桴澐啊，有时候不能光是形似，意也要似。”

“桴澐，”闭着眼的钦明忽然开口，“你们狐族、都能化形吗？”

桴澐摇了摇脑袋，想起他看不见，便开口补充：“不止是我们狐族，白泽大人说凡是灵兽都能化形。”

得到了答案，钦明再次缄默。

桴澐能化人毕竟是件喜事，那天晚上九人难得齐聚一堂，燃起篝火为桴澐庆贺。濯涟也不急着走了，三个姑娘忙活一宿给桴澐裁了件新衣。

许是太久没有体会到这般舒心的时光，那天晚上九人久违了入了眠。但这对深古和钦明来说不是好事。

意料之外的入睡，意料之中的入梦。

深古的梦似真而非。在梦境中，他因为自身天赋差，比同伴们先走一步。可他死后，意识并没有消散，反而清晰地看到了他死后的事。

钦明依旧是九人的军师，而天赋最高的羲晗成为了部族的统领者。可羲晗为人心善，最易心软。部族中凡是来找他帮忙的，只要不触及底线、他是来者不拒。

在他的带领下，九人终日为部族凡人忙碌。

可宁阳有饕餮他们在，人类的私欲和贪婪在羲晗九人一次次的帮忙和退让中被无限放大。

零露、少英和灵均三人素来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少英，多次因一点鸡毛小事与部族中人发生冲突。

刚开始钦明还会帮忙调解，但到后来钦明也懒得管了，反正吃亏的也不会是他们这边的人。

少英下手向来不知轻重，很快他就失手杀了人。眼看着钦明几人要包庇杀人犯，部族中人不干了，纷纷揭竿奋起攻之。

但九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很快部族人被镇压，叫嚣者纷纷熄声。深古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谁曾想九人镇压暴民的一幕恰巧被女娲和伏羲看见。

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在欺负弱小的孩子，女娲气急，甚至没听九人解释，她直接出手剥夺了九人的能力。

昔日的最强沦为凡人，被他们“欺负”的人重新站起，蜂拥而上。

深古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少英和灵均被活活撕碎、其余同伴沦为部族凡人的奴隶。

他看着钦明计划带剩下的同伴逃离，却被人无意撞破。钦明几位男子被当场打死，零露三位姑娘遭受欺辱。

而彼时，女娲和伏羲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弱小的下场。一心为你的零露，视你为挚友的钦明，还有其余的兄弟姐妹，他们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太弱了。”

“他们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被冤枉的时候你在哪里？哦、对，你已经死了，因为你太弱了，不配与他们继续前进。”

“不过早死也挺好的，至少你走的安详，不像他们。”

画面越来越难以入目，饕餮还在耳边喋喋不休，深古终于忍无可忍：“够了！”

“生气吗？愤怒吗？无力吗？你看，你明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是我搞的鬼，但就是没有办法阻止我。知道为什么吗？”

深古双目中的光芒渐渐褪去，他喃喃说出饕餮想要的答案：“因为我太弱了。”

另一边，陷入沉睡的钦明脸色同样不好看。

他的梦很简单，他梦到一个淡金色长发的姑娘。

姑娘长着毛绒绒的兽耳，身后十条尾巴随风律动。

他好奇这位姑娘是谁，正想上前询问，却见她雀跃着向前方跑去。顺着姑娘的目光，钦明看到了一个男子。男子眸中含笑，气质温润。

姑娘径直倒在了男子怀中，而后摇身一变，眼前顿时出现一只十尾的淡金色巨狐。狐狸眯着眼、乖顺地低下头，任男子抚摸她的脑袋。

眼前的画面看着万分温馨。

钦明忽地冷静下来，心底的好奇彻底消散，他淡淡开口：“穷奇，你在吧？出来。”

“嗯？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了？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钦明的脚底忽然漫起黑雾，眨眼间虎形的怪兽出现在他身后。穷奇朝他那方偏着脑袋，示意他看前面：“你看，你心中的法则大人化人美不美？”

闻言钦明突然笑了：“我看不清她的脸。”

这倒是让穷奇不会了：“嗯？”

“我心中的那位大人不需要化人，她本就比这世间任何生灵都要美丽。我仰慕着那位大人，所以不会用我那肮脏的情感去玷污她。”

钦明冷漠地看着穷奇，眼中却含着轻蔑的嘲意：“你的算盘落空了。”

“哦？真的吗？”穷奇可不信，人类男人的嘴比任何东西都虚伪，“虽说法则中只有女娲和伏羲是一对，但不代表法则无情。也许哪一天，你心中的那位大人就被另外的男人占为己有了。”

钦明的心底不可抑制地生出异样情绪，他很确信自己对那位大人不是那种感情，但心中的怪异同样让他疑惑。

身旁的穷奇还在冷笑，钦明的态度依旧坚决：“我知道自己已经被你们影响，但我是不会让你们利用我去对付那几位大人的。”

暴政被戳破、女娲的失望、伏羲的愤怒，一切都是他和深古的计划。两人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妥协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他们联手下了一步狠棋，让女娲和伏羲对他们十人彻底失望。他们不知道穷奇四兽的计划，但他们绝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对付法则的棋子。

“很好，说的不错，”穷奇的笑意令钦明不安，他的尾巴缓缓朝前，指向了钦明的心口，“可惜的是，我听的是这里的声音。钦明，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