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老阁主是个喜欢抬杠的主。

老相国虽然没有开腔，但脸上的神情也暴露了他想的和老阁主一致。

“我刚刚有了一点想法，但确实是刚刚想到，却不成熟。请两位前辈听我说完，然后再帮我指正和纠偏。”沙九天一点都不恼，仍然是满脸微笑。

只是他先是站了起来，拉开房门，笑道：“公主请进，外面站着太辛苦了。”

原来，南沁公主一直站在门外。沙九天是在扶老相国坐下时，才从没有关严的门缝中，闻到了公主身上的清香。

这香气他太熟悉了，在来南风城的路上，他可一直被这股清香包围着、诱惑着。

“你如何知道我站在门外？”公主有些惊奇。

只是沙九天看到门外只有一人，心才放了下来。公主不是为了偷听，所以才把四个贴身侍女支得远了一点。

看来，老阁主的房间，还是安全的。

可还没等沙九天回答，公主马上又开口了。

“我来给你道歉。我母后跟我说了，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打听机密的事情，更不应该生你的气。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原谅我好不好？”公主眼睛清纯无邪，期待地望着沙九天。

沙九天被公主给搞懵了。

给我道歉？给我道什么歉？

转眼，他就反应过来了。在书阁门口时，公主问他一些事情，他没有作答，而是绕开了。当时公主确实脸色不好。

“公主没有做错什么，何须道歉？”

说完，看到公主还是盯着他，才想起，公主在请求他原谅呢。

于是马上又说道：“公主殿下，我根本就没有生气，也不觉得你做错了。所以，不需要我原谅，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南沁公主脸上露出笑容，好美！

“不准叫我公主，要叫我牡丹。”公主如释重负又开心的表情，更让人觉得美得无法直视。

“丫头，为什么叫牡丹呀？”老阁主问道。

“老祖，老祖国。”公主给两位老人各自做了个万福。“回南风城的路上，小九给我起了个‘腊梅’的绰号，说是我比较冷艳。可母后说，对自己的亲朋好友要温暖如春，可以笑，只是要端庄一些。但对敌人就要冰冷如霜。所以，母后说要我做花中之王，就是牡丹啦。”

“哈哈哈哈——”两位老人齐声欢笑。

“花中之王好！牡丹好！”老相国捻须点头。

“那你们以后都不能再叫我公主殿下了，也不能叫我‘丫头’，都得叫我牡丹。”南沁公主嫣声笑语。

“好好好，就叫你牡丹。”老阁主和老相国都点头答应了。

他们怎么能不明白，不让叫“公主殿下”，是为了和沙九天拉近距离；不让叫“丫头”，是不想让沙九天小看。昨夜老相国在王宫中，和国王商量完事情后，就来了书阁，晚上都是住在这里的，老阁主当然知道了沙九天和南沁之间的事情。

“你也是。”南沁公主看向沙九天。

沙九天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公主，虽然貌美如仙，却有点小脾气。好像这个小脾气，只要把道理讲通，就比较好哄。

“好了，别打岔了，接着听小九讲讲他的想法。”牡丹的到来，让老阁主直接把“小友”换成“小九”了。

沙九天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当着公主的面，他好像有点尴尬。

不过，他还是收慑了一下心神，开始讲述他的思路。

“两个关键。一是人口，一是土地的收成。先说人口。人口不是无限增长的，因为有生老病死和三灾九难，所以，当生死达成平衡的时候，人口就不会增长了。而死亡多于生育时，人口反而会减少。再说土地收成。如果能够让更多的人读书，比如农家读种植和养殖之典籍，技能必然会提升，收成也就会多上一些。当然，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提高收成，只是我不懂，不知道罢了。”

沙九天喝了口茶。

“确实如之前老阁主所言，以武为尊的世界，人们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读书上。可为什么这个世界会以武为尊？那是因为武者强大，因为武者能够保护家人朋友，因为武者可以不被人欺负，因为武者可以欺负他人。其中关键是武者可以欺负他人。武者为什么可以肆意地欺负比他弱小之人？”沙九天的眼前出现了怒蟒一脚把翠嫂踹出房间的情景，内心中似乎憋着什么，似愤、似怒、又似恼，总之很不舒服。

“那是因为没有人约束他们，没有人惩治他们。”沙九天斩钉截铁地给出了答案。“想想看，如果欺负弱小将会受到惩罚，他还敢欺负人吗？如果杀害弱小必会以命抵命，又有多少人敢残害无辜？”

说到这里，沙九天停了下来，两眼直视着前方，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老相国和老阁主都保持着沉默，他们也希望恶人受到应有的惩治，可惩治恶人的力量在哪里呢？

半晌后，沙九天才平缓情绪，继续说道：“要想人口平衡，就要统一治理，才能有效地控制人口。人不足时，鼓励生育；人口多时，限制生育。凡人生活无忧时，能习武的习武，不能习武的就会想办法学习其他技能。而要让凡人安居乐业，仍然需要统一治理。”

沙九天越说，思路越清晰。

“统一治理，不是称霸整个筑基天，也未必就是形成一个统一的帝国。各国可以百花齐放，各显神通地治理自己的一方土地，只要他们不起野心，不想吞并他人利益；宗门可以钻研武道，可以提升筑基天修为天花板，只要他们有足够的修炼资源。

“宗门不能管理这个天下，因为那是武者为尊的世界，凡人必将活在最下层。那么，管理这个天下的，就应该是凡人国了？永宁相国告诉我，凡人国强盛之时，仍然要欺负宗门，希望掌控宗门所属的武力。

“所以，必须还要有第三股力量。这股力量必须正义，必须无私，必须足够强大，才能制衡凡人国和宗门。”

沙九天目光炯炯地望着老阁主和老相国，坚定地说道：“我，沙九天，将会努力地创建这第三股力量，不创建好，我不离开筑基天，不去闯元气天。”

静！

绝对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阁主才缓缓开口道：“仙人殿、仙祖殿难道不是第三股力量？”

“他们是。”沙九天确定。“但他们管的是抗魔，却有着‘不干涉世间事’的规矩。而我要创建的第三股力量，不管抗魔，专管人间事。”

“那如果你创建的第三股力量在若干年后，也变成了宗门或凡人国呢？就像当初的惊鸿帝国。”

沙九天诚实地回答：“这也是我没有想好的事情，也就是如何避免惊鸿帝国的事情发生。我想不出来，可以集天下仁人志士一起来想，可以不断尝试。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那时候你不在筑基天了，又如何？”

“仙祖殿不是有规定，每十年可以有一次机会，从高重天返回低重天吗？我会回来，或者派人回来。回来之人，必定是走之前就是筑基天的巅峰战力。回来一个不行，那就多回来一些，把筑基天重新打烂，再次重塑。不仅是筑基天，等我到了最高的九重天，我就会建立一个专门管理人间事的机构，我就不信治理不好民间。”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年少轻狂？

这是雄心还是野心？

这难道不是为了凡人而损害武者的利益？

震撼！

发自心灵的震撼！

此时，你让两位老人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这难道不是他们两人的愿望吗？

这难道不是南家的祖训吗？

老相国也姓南呀。

两个老者相互对望，眼神越来越坚定。

“干！”

“干！”

两个人同时发声，语气不容置疑。

一旁的牡丹极其崇拜地望着沙九天，眼神迷离。

“丫头，去通知你父王，让他来我书阁吃晚饭。”老阁主吩咐的声音，才把牡丹从迷离中拉了回来。

“仙客居已经准备好，本来我父王和母后就在那里等小九，我就是来叫他的。”牡丹说道。

“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表示了惊讶。

沙九天惊讶的是，竟然让国王和王后等了一个多时辰。

老相国惊讶的是，怎么昨天一起吃了晚餐，今天又要一起吃？

老阁主惊讶的是，这丫头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直没说？

牡丹脸上泛起红晕，小声说道：“都怪小九，我被他说的迷住了，忘了说了。”

沙九天顿时尴尬，而两位老人哑然失笑。

是被他说的迷住了，还是被他迷住了？

“那就赶快过去。”老阁主急不可耐。

牡丹马上想叫侍卫来背着老阁主，老阁主笑哈哈地说道：“今天不用人背，我自己走过去。”

牡丹这才想起，她站在门外时，正好沙九天刚刚给老祖调理完，她看到了老祖吐出的又腥又臭的体内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