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像在做贼一般，踮着脚偷偷溜进了院子里面。没啥好怀疑的，院内只有北房窗户纸没破，看样子这妖孽就睡在里面。

为首壮汉给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率先推开房门。

吱——

随着房门被推开，几人看到房间里面算得上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除了当中一个不大的四角方桌和几个小马扎之外，就剩左手边的大炕了。炕上躺着两个还在睡觉的小孩，正是赵默和小二。

“上！”

几人通过眼神交流合计一番，谁也拿不准到底哪个是真妖孽，只好一齐出手扑了上去。

“抓住啦！”

随着一声大喊，赵默和小二两人已经分别被捆住了手脚。院外众人听到信号，也都放下心来。

“给本道长把妖孽押出来！”马道长在院外扯着嗓子喊道。

“你们是谁，抓我们干啥？”小二反应过来之后问道。

“闭嘴，等出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话，赵默和小二被依次绑紧绳子拉了出去。

“道长，妖我们给你带出来了。”

为首的壮汉此时一扫之前胆怯之心。没想到捉个妖这么容易，不由得内心开始佩服自己起来，说话时语气也是威风凛凛，挺着肚子，仿佛自己此刻神仙附体一般。

“不错不错，咦，怎么是两个？”

马道长一看抓出来两个小孩，想起昨夜听百姓说的是一个妖，便又道:“各位乡党，贫道收妖，向来是按数收费的。这两只妖，可就不是昨天那个价钱了。”

“道长，俺们这儿确实只有一个妖，杀人的那个，叫赵默。西市那个卖包子的张家婶儿昨天就是被他杀死的，另外一个，俺们也不认识。”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女说道。

“赵默？你们俩谁是赵默？”马道长听完，转身询问了起来。

“我就是赵默，但我不是妖！”赵默抬起头看着这个道长回答道。

“那你是谁？”马道长又看着小二问起来。

“我叫罗二，是默哥拜把子的兄弟！你们是谁？凭什么乱抓人！”小二理直气壮道。

“兄弟……嗯……”

马道长思索一番，转身对着众人说道:“乡党们，你们也听见了，这个妖怪还有个拜把子兄弟，今天也被本道长一并抓住了。”

“还好是遇到我了，要不然今天帮你们祭了大妖，我这一走了之，那他弟弟二妖又要出来祸害你们啊！”

听道长这么说完，后面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你说这年头妖怪咋会有这么多，要是还有啥亲戚是俺们不知道的可咋办？”

“你可别乌鸦嘴，妖怪哪有拖家带口出来干坏事的？”

“咋就是俺乌鸦嘴了？你看今天这个妖怪不就有拜把子兄弟呢！”

“你当他俩是孙悟空和牛魔王呢？我看那个叫罗二的小娃娃兴许就是个人，被妖怪给骗了。”

“你放屁！这么厉害的妖怪骗个小娃娃干啥？想吃人直接杀了就行了，俺觉得他俩就是拜把子兄弟！”

“放你娘的屁！他俩要是拜把子兄弟，我今天就把王字倒过来写！”

“你娘才放屁！这个罗二要是被你当成人放了，出来第一个就吃你！”

“吃你娘的屁！这罗二要真是妖怪，那杀妖怪的钱你来出！”

“凭什么！这妖怪又不是专门来祸害俺家的！你凭啥想让俺掏钱？”

“你他娘的……”

“大家静一静！”

马道长见众人意见不一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乡党们，乡党们，大家都别吵了，万事和为贵嘛。贫道也知道，大家一年到头挣个辛苦钱不容易，如今遭了这大祸，更是雪上加霜。这样吧，这第二个妖怪，贫道给你们打个对折，咱就算它一百两银子好不好？”

“呸！你个死不要脸的臭道士！这么明目张胆的骗钱你还有良心吗？”小二一听这是要把他和赵默当成妖怪处理，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而一旁赵默，却是沉默不语。

“先把这个小妖怪的嘴给我堵起来！”

见小二嘴巴被堵好，马道长回过头又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咱们就按照这个价钱来了。以后要是这个妖怪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出没，贫道还会有相应优惠。”

“好，那就你们四人抬着妖怪，咱们现在去道场做法！”

小二挣扎着被强行抬了起来，两人如同杀猪一般被绑到了木棍下面，反观赵默，却既不反抗也不说话。

众人簇拥着来到到了一片开阔地，地上早已准备好了一根大木桩，下面是垫了三尺高的干枝木柴，看样子是要用火烧。

“把这两个妖孽绑上去！”

听到马道长发话，那几个壮汉开始动手，将两人背靠着背紧紧绑到了木桩之上。

“各位父老乡亲。”

马道长站上一个临时的土制法坛。坛上正中央是一张施法用的木案，案上黄纸红烛符水糯米等施法之物一应俱全。

“大家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个木桩上所绑之人，便是昨天当街行凶的妖孽！”

众人看去，竟是两个约摸十来岁的小男孩，不免有些人心生疑惑。

“这妖怪也没长三只眼睛八条腿嘛……”

“怎么是两个小孩子？”

“是不是抓错人了？”有人不太相信道。

“没错，昨天我就在街上，看见那个小孩杀人了！嗖——那速度就跟闪电一样，一爪子就把人心给掏出来了！”说话的人信誓旦旦。

“对，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他杀了我娘！”

人群中，张卢用手指着赵默大声说道。有了小孩作为目击证人，众人也都更信了几分。

“真的假的？妖怪不都是很大很凶的吗？怎么这两个小孩起来好可怜？”

“那妖怪都会变化之术，怎么可能让你看出来真假？”

“咦，那小孩不是柳树巷的赵默吗？我记得他，前几年他娘被人害了，是个可怜的孩子。”有人认出了赵默的样子。

“别提了，听说就是他，昨天亲手把王老爷内脏掏出来给吃了。王老爷，多好一人呐……”

“唉……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孩竟然变成妖怪了。”有人摇头惋惜道。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赵默就是昨天第一个到三里湾的人，听说死了十几个人啊，估计就是那会儿，这小孩被妖怪给上了身了。”

“那后面去过三里湾的其他人会不会也被妖怪附体了？”

“这个说不好……”

众人看着赵默和小二，议论纷纷。

“诸位乡亲父老，昨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历历在目。”

马道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说道:“贫道也是游历至此，昨天下午正好听说了有妖孽横行于此，心想我本修道之人，遇到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又怎能不管？”

“经过了一番调查，这才锁定了妖孽的藏身之所。今天，贫道已经施法将这两只妖物困在我这捆仙绳之中。等一会儿到了正午时分，我便将这两名妖物，活祭于天，以慰昨日遭遇不测的众位亡魂！”

“好！”有的人欢欣。

“活烧妖怪！”有的人咬牙切齿。

“还我娘命来，呜呜呜……”也有人痛心疾首哭着。

“俺还是头一回看到妖怪，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现出原形来？”也有人只是好奇。

“俺得赶紧回去通知俺们村的也过来看看妖怪长啥样儿。”

一时间现场气氛变得十分热烈，所有人都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听着下面这些人的话传到耳朵里，赵默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说出真相？

昨天的事情，让他愧疚不已。可是归根结底，自己当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如果说一开始杀了王文远，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自愿动手，但是后面那么多无辜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内心所想！

后来许诺为了阻止自己体内那个邪恶的灵魂，进行了那么惨烈的战斗。但是这一切除了小二之外，根本没有人看到，所以他们现在都把自己当成了妖怪。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戏谑，他们的好奇，此刻传到赵默耳朵里，却是那么刺耳。

根本没有人知道，是一个叫许诺的男人，阻止了更大的悲剧发生。

许叔为了救下他们这些人，值得吗？

“我……”

赵默低着头，终于开始说话。

“根本不是妖啊……”

两行眼泪从赵默眼角流出，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替许诺觉得委屈。

“你们听到了吗，那妖怪好像在说话？”

“他好像在哭……”

“嘘。”

有人说了一声，瞬间周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赵默，他们想知道此刻柱子上这个妖怪说的是什么。

是不是什么求饶的话，亦或是死到临头，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

难道妖怪也有良心？

“我……”

赵默艰难的抬起头，这种绑法让他觉得很难受。

“我……不是妖！”

赵默大声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