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的朋友为了她的未来而祈求她本人，度春华哽咽难当，万般前尘皆涌上心头。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将两世的泪都哭尽了。

一只枯瘦却温暖的手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史悦依叹息：“你的眼泪，我果然无法阻止。”

痛快地哭了一场，度春华蹭了蹭她的手心：“我们是朋友，一起走黄泉路，想来不会寂寞。”

两人都知，于修士并无黄泉路一说。但此时被度春华说出来，倒让她们都想起年少时犯错，一同领罚，一同挨训的事了。

强撑着身体，史悦依送度春华与史向明和史依芳离开史家。

灵舟上，度春华长久地站在船沿向下垂望，直到史悦依虚弱却傲然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恍惚着回神。

此一回，约莫就是真的永别了。

史向明和史依芳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心情亦是沉重万分，只恨自己的修为不足无能为力，至今还只能生存于长辈的庇护下。

史依芳率先抬头，对史向明道：“我回房修炼。”

*

经过半个月的飞行，他们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修真界最高山青月山的山顶。青月山自修真界出现开始就长久存在，曾经还被修士们作为祈求道侣姻缘和睦的吉地建立天缘殿。

时间到了今日，天缘殿早已消失在时光长河之中，只余下青月山顶一片宽阔平坦的地方，证明着殿宇曾经存在的痕迹。

走下灵舟，略显霜寒的风吹来，度春华抬首看向天上的月亮，怪不得此山名曰青月，原来站在这里望月，月亮竟是青色的。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除了树林草丛，青月山顶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在史向明和史依芳疑惑的时候，只听得度春华拍了拍手，高声道：“前辈，我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山顶空地上突然被无数光芒渐次点亮，一时间，青月山顶纤毫毕现。

空地的中央，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盘膝而坐，似乎正在等待他们。他微微睁开眼眸，含笑点头道：“你们来了。”

史向明和史依芳一惊，若非此人现身，他们竟对他的存在毫无察觉。

带着两个孩子躬身行礼，度春华道：“春华携史家医谷两位弟子，见过江前辈。”

待他们走近，才发现刚才所见的光芒，是由空地上旗杆发出的。

江知远的周围已经布置好天下勾联大阵，繁复的阵纹遍布，镌刻着古老而神秘的图案，于月华之下熠熠生辉。十八根弯曲的骨头所为阵旗的旗杆分布期间，风吹过时，灵光闪烁。

史家弟子的脚步遍布修真界，自然见多识广，一看到那些骨头，史向明就皱起了眉头。

史依芳自小拜入医谷剑峰沉心修炼，不知他为何有此态，不禁奇怪问道：“向明，你这是怎么了？”

看一眼度春华和江知远，史向明顿了顿才迟疑道：“这些骨头，似乎......是鱼骨。”而且，还是修为十分高深的妖修的鱼骨。

江知远听了笑笑，道：“难得你认得出来。我乃人鱼一族，这些鱼骨自然是我身上的。”

原来，所谓天下勾联大阵，顾名思义是可以连接整个修真界的。因此，这就需要设阵之人在深厚的修为之外，还需要强大的控制力。

大阵以江知远为阵心，他要做大阵的掌控者，则必须将大阵的每一分毫尽皆笼罩。最好的办法，就是拆分他的骨头，成为大阵的一部分。大阵是他，也亦是大阵。

自度北书和归南琴飞升、况暮入魔之后，江知远就成了修真界修为最高的修士之一。也只有他的灵力，才能在天下勾联大阵的引领下，毫无阻碍地到达修真界的每一处。

“我身上有部分天道之力，当我的灵力触及那些长老后，会引他们感知天道之力进而接受我的灵力进入内府，待我搭好全部桥梁，就可由春华接手。”

度春华点头：“是，我知道了。”又转身告诉史向明和史依芳：“你们在旁记录即可。不过若有我无法顾及的状况发生，还望依芳出手。”

“弟子遵命，定不负您和江老祖所说。”

今天是月中十五，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一片一片的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洒在屋檐，洒在河边，洒在山林，洒在月华下安静等待之人的身上。

当月儿彻底圆满的时候，江知远盘膝坐在阵心，阖上眼眸。阵阵山风随之响起，鱼骨上的阵旗猎猎。

江知远指尖掐诀，念诵咒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道修真，勾联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