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春华喉间哽咽，缓缓闭上眼睛，虚弱和愧疚让她几乎难以成言。

多么讽刺啊，她和白适渊尚是朋友的时候，她都能以诚相待，从未欺骗过他；而成了他的道侣后，度春华反而不得不骗他了。

“适渊，我......”

他们是道侣，亲密得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度春华开口的一瞬间，白适渊就察觉她的虚弱，毅然决然道：“你莫说话，我去找你！”

“不，你不能来！”度春华想要阻止，他却早已断了传音。

她的呼吸凝滞，往日神采飞扬的人此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眼中盈满泪光的度春华只能握着身后史依芳的手道：“依芳，你要帮我！”

史依芳回握住她的，给予她温暖和力量：“小师叔，您说，我一定办到！”

胸口郁气稍解，度春华茫茫然看向天空：“好......好！”

“若适渊将来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请你......请你师父师叔伯们拦住他。就说......就说，就算陨落之后，我也会看着他的，请他不要毁了自己，也不要毁了这个我爱的世界。他要好好活着，要好好为我照顾小桃和泽兰......”

“好，”史依芳眨去泪水，伸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渍，郑重承诺：“弟子答应您！”

史依芳既是与医谷交好多年的史家的孩子，又是衡清舒倚重的弟子，有了她的话，度春华安心不少，虚弱地笑笑：“还好适渊和小桃他们不在此地，否则，我就舍不得离开了。”

说到这里，史依芳再也无法忍耐，她轻轻转过头，任眼泪落在地上。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度春华送出的枝叶不断带着魔气返回。吸收魔气之后的枝叶不再青翠欲滴，反而被黑色的雾气包裹，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这雾气，就是况暮种下的魔气，比之白适渊自前世带回的，更加浓烈，也更加晦暗。若非如此，也不需要一个渡劫修士和一个世间唯一的桃妖牺牲自己，才能彻底根除了。

轻轻推开史依芳，度春华强自直起身，将这些枝叶召回体内。江知远手指一点，史依芳就被送出阵外：“接下来，就不是你们的任务了。”

等在阵外的史向明早已泣不成声，忙扶住堂姐，与她站在一起。

就在度春华的体内盛满魔气即将溢出的时候，江知远射出一道灵丝，将两人勾联。那些魔气顺着灵气，不断进入他的内府。

越来越多的枝叶回归，越来越多的魔气进入两人的身体，他们的身影几乎要淹没在魔气之中。当最后一截枝叶回来的时候，史向明和史依芳已经彻底看不到江知远和度春华身在何处。

他们在焦急等待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天道祈求。

这些魔气由况暮收集，自然不可小觑，青月山顶汇集了修真界所有的魔气，即使有江知远和度春华两人的压制，依然发生了几次暴动，让他们痛苦不堪，神情面色越发惨白。

但是，每当有一丝魔气企图逃逸，却都会被他们准确抓回。

时间一点点过去，深蓝色的天幕上，启明星出现在东方的天空，白光闪烁，仿佛冷眼看向人间。

渐渐地，天空的颜色由浓转淡，是夜色就要过去，晨曦就要来临了。

随着早晨的到来，青月山的山间蓦然雾气升腾，朦朦胧胧，仿佛天地都笼罩期间。

可此时的江知远和度春华皆已力竭，修为更低的度春华甚至受魔气影响已是双目通红。因而当魔气最后一次需要压制的时候，她几乎无力阻止。

就是他们以为就要功亏一篑的时候，一直被度春华养在内府的沧海剑飞出。剑风呼啸间画地为牢，剑身柔软似丝线江魔气团成团送回度春华的体内。

但与此同时，沧海剑本就布满裂痕的剑身片片碎裂，化为粉末。晨风骤起，这些粉末吹落在度春华的发间，带来沧海剑最后的声音：“主人，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本命剑往往随着剑修的陨落而剑断，而沧海剑在归静妍去后两千年依然留存世间，许就是为了这一刻，成全度春华的付出与风险。

冰冷的泪慢慢没过脸颊，度春华双目一睁，大喝道：“吾令！世间魔气，尽归吾身；凝阴合阳，斩妖缚邪；天地自然，秽气清散！”

净魔咒下，魔气消散，顷刻间，度春华和江知远体内的魔气消失无踪，两人也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史向明和史依芳浑身一颤，忙上前去扶：“小师叔！江老祖！你们醒醒！”抖着手查探，两人虽有微弱的气息，不论他们怎么喊，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