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殿的大门再打开时，进来的不是君寂言。

卿卿抬手挡了挡眼睛，染血的长袖看上去格外的刺眼。

“姑娘，陛下让我等带你去换洗一下。”

进来的侍女对着卿卿说道。

卿卿神色平静，久久没有回应，换洗一下？是洗干净了，她好继续发疯吗？

整个太华殿，因为停放着冰棺的原因，温度低了不少，空气里弥漫的浓重的寒意。

卿卿看到跟在侍女身后的两个姑娘，低着头，身体像是在发抖。

“姑娘，陛下给的时间不多，请姑娘……”

侍女着急的要跪下，话没说完，看卿卿总算有了动作，她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卿卿。

“是不是，我要是不去，她就要罚你们？”卿卿站起来，随口问道。

侍女闻言，面上闪过慌张，低了头没有回答。

陛下如果只是罚她们，倒还算好了。

首辅以及一众臣子得知陛下没有杀了那个女子，松了口气，但是在听到那女子从太华殿出来的时候，满身血迹，这口气到底是谁没能松下来。

陛下总不会真打算要用活人陪葬？

………………

玉华宫中，卿卿一身素净的白衣，如墨的长发简单的披散脑后，流云纱层层叠叠铺开，走动间，似有浮光流动。

原本染了血污的衣服，已经被这里的宫人收了下去。

她安静的由着伺候的侍女为她挽上好看的发髻，不明白君寂言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她突然想起来太华殿里的她一身血舞，会脏了冰棺之中的那个人？

没过多久，伺候在君寂言身边的宫人进了玉华宫，他掀开帘幕，侧开身，在他身后的无忧出现在卿卿的视野里。

卿卿看到无忧时，眼里闪过诧异。

是了，无忧是她的妹妹，她对无忧的不同，从仙门回来的一路，她是见识过的，她自然是不愿意她一身血污的出现在无忧面前的。

伺候的宫人随后便退了下去，像是给够她们两个空间，让她们可以好好说话。

“卿卿。”无忧快步朝卿卿走了过去，临到跟前，想要伸手去握卿卿的手，又在中途停了下来，眼里满含愧疚的看着卿卿。

卿卿看着还没分开多久，明显消瘦了不少的无忧，朝她勾了勾唇角，只不过她脸上的笑不达眼底，看上去难免有几分勉强。

“无忧师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这皇宫里还有你的一个师妹呢。”她伸手，握住无忧还没来及收回的手，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声师姐。

察觉到无忧眼里的愧疚，卿卿故意说道。

“怎么会？”无忧听了卿卿的话，稍稍松了口气，“你放心，你还叫我一声师姐，我便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一直被困在这里的。”

卿卿拉着无忧坐下，对她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信无忧，而是，现在的君寂言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无忧重要是真的，但是还没有重要到能让君寂言放弃她疯狂偏执的想法。

“师姐，你能来见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离开这里……”

卿卿没有说完，微微叹了口气。

“卿卿，你信我，我这就去求姐姐，让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姐姐总不能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无忧看卿卿的模样，作势就要起身，卿卿见状，赶忙有些吃力的抓住无忧衣袖。

“师姐，不是我不信你，是……眼下情况有些复杂，我一时间说不清楚。”卿卿思索一番后，还是没打算将君寂言诡异的一面告诉无忧。

“姐姐可是为难你了？”无忧问出后，便有些懊恼。

将卿卿困在这里，本就是一种为难了，而且，她看上去，明显比当初差了不少，想也知道在这里过的能好到哪里去。

“也还好了，眼下还能应付。”卿卿说着，不动声色的将尚未愈合的手指掩在长袖下。

她并未说谎，眼下的情况，的确还没到无法应付的地步。

她担心的，是阿琢。

万一他不管不顾的找过来，上次有无忧拦着，君寂言才没有要了阿琢的性命，若是他们再碰上……

“师姐，你若是真的担心我，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卿卿说着，一只手上摸出来那枚传音玉珏，塞进无忧的手里。

“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师姐你能不能帮我稳住阿琢，无论如何，让他不要过来？”

无忧听了卿卿的话，这才想起来，卿卿还不知道阿琢失踪的事，但是现在告诉卿卿，只能是让她徒增忧虑，思及此，无忧便瞒下了这回事。

有了传音玉珏，她可以尝试找到阿琢，至少这件事，她是可以放心去做的。

“好，我尽量。”无忧握着手里的玉珏说道。

见无忧答应，卿卿眼里总算有了笑意，她现在自顾不暇，阿琢不会找过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个人后面，聊了聊别的有的没的，没过，守在外面的宫人躬身走了进来。

“二小姐，用膳的时间到了，陛下那边还在等你过去。”

无忧这才眼含不舍的站起身，临走前，突然回转身抱住卿卿。

“卿卿，你信我，师姐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的，一定。”

卿卿听着耳边的声音，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信无忧的，但是有些事，不是信不信就能决定结果的。

“我险些忘了，这个留给你，你不是说你喜欢金像，大的在准备着了，这个小的，你先拿着。”

无忧说着，从万物囊里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卿卿模样的金像。

卿卿看着手里的雕像，微微失神。

她当初只是存心故意那么一说，逗逗无忧罢了，并没有真的想要无忧……

“好。”卿卿再抬眼时，眼角微微泛红。

“等师姐来接你。”无忧说完，重新重重抱了抱卿卿，才转身离开。

“好。”

卿卿看着无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手里的雕像还残留无忧手上的余温。

她有些明白，无忧对君寂言，为什么会那么不同了。

君寂言……希望她今天见过无忧以后，不会再找过来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