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长玉收到暗影卫的消息，近日来陛下吩咐的事，频频受到干扰，他们尚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

长玉紧蹙着眉头，在一开始，他就知道瞒不住，毕竟人心贪婪，只要给的价格够高，尤其在一些偏远的地方，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便会有的是人将孩子送到他们手里，动静自然也不免越来越大。

有人察觉以及干扰，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可现在，谁都不能阻止陛下，他也只能吩咐暗影卫继续按原来的命令的行事。

长玉回复了暗影卫的信件以后，视线落在案桌上那一盏昏黄的烛光上。

若是长安还在……若是长安还在的话，他会阻拦陛下还是……

不，若长安还在，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神思短暂的游走后，重新回过神，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居所。

姜毅姜玉他们那边，已经开始为炼药做准备了，这件事不容有失，他还得亲自过去一趟看看。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弯月高悬于空，长玉脚步匆匆的朝着地宫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

等他赶到地宫时，不等跨入备好祭台的那一处宫室，鼻尖就已经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里面，姜玉手上托着一颗小小的的心脏，那颗心脏似乎刚离开自己的躯体，在姜玉的手心里，微微跳动了几下。

在她脚边，一具幼小的身体躺在那里，血液四溢。

长玉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的双拳微微握紧，面色很是难看。

姜玉只回过头看了一眼长玉，她在妙绛仙门的多年，对禁书上的各种丹方都极尽忍耐，如今为了治愈自己身上的奇症，走上为君寂言炼药的这条路。

她完全没有了在仙门之时的诸多顾忌。

天下万物，都可入药，人，自然也可以，这些孩子在她眼里，不过一味药罢了。

她手上的血红光芒的流转，身前竟然出现一只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炉鼎，心脏在她手上的光芒牵引下，缓缓的进入那只鼎中，她陆陆续续又在鼎中加入了很多药草，没多久，一颗暗红的丹药总算炼成。

那是，南宫姑娘这几日，每日都在吃的丹药……

长玉从地宫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盒子，面色实在谈不上好看。

………………

玉华宫中，跟在君寂言身后的一众侍女将托盘里的菜肴摆在桌上。

无忧抬眸看了一眼，无一例外，全是她从小到大喜欢的菜品，其中不少，还是她平时想吃，都需要提前去约的菜品。

“怎么？还要我喂你?”君寂言坐在桌旁，看了一眼还在软榻上赖着不动弹的无忧。

无忧抿了抿唇，不乐意的起身，守在她身边的方若赶紧跟着一起起来。

他的视线只在君寂言身上稍作停留，便赶紧低了头，看上去一副有些害怕君寂言的模样。

无忧拉着他坐到桌旁，给他的碗碟里夹好菜。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看君寂言。

“不能，吃饭。”

君寂言不等无忧开口，就先一步说道。

“可我想跟卿卿在一起，你不放她就不放，我跟她在一起总是可……”

无忧看着君寂言明显不悦的表情，一句话到底没能说完。

“姐姐，你变得，不一样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无忧再度张口。

“吃好了早点休息，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君寂言看着无忧满眼纠结的样子，莫名的心烦。

她起身离开玉华宫，走出去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无忧房间的烛光。

不是她变了，是……

她脑袋里闪过无忧小时候的样子。

将军府的二小姐，降生之时，天生祥瑞，她两周岁的诞辰，将军府大办。

帝尧带着她去赴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

妹妹，一个陌生的词汇……

宴席上，她软软糯糯，小小的一只，捧着娘亲给她的一颗大大的红彤彤的桃子，向着她走过来。

“姐姐……姐姐……吃，姐姐……”

她不知道这个小矮子从哪里知道的她是姐姐，看着她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走过来，满眼都是她。

君寂言感觉陌生，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将军府上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小矮子的身上，他们想要把她抱回去，又忌惮帝尧的存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矮子朝她走过去。

那个画面……

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小只像是涉过山水一样站到她跟前，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两只手捧着的桃子递向她。

“姐姐……姐姐……吃……姐姐……抱……抱……”

她大概是从来没有在别处碰过钉子，看她一直不理她，不接，也不抱，眼睛里慢慢涌上一层泪，憋着嘴巴，下一秒就要嗷一嗓子哭出来。

最后，还是伺候在帝尧身边的宫人，在帝尧的示意下，过来把那一小只抱到了帝尧跟前。

“来，让叔叔看看谁惹了我们无忧不开心，叔叔回头就好好收拾她。”

一个两周岁的大的孩子，竟然听明白了帝尧玩笑话话里的意思。

“不……姐姐……喜欢……喜欢姐姐。”

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生下她的女人面色的复杂的看向她。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会在见到他们这辈子都不想有关系的大女儿时，会满心欢喜，会他们一个不注意，就朝着她走了过去。

可她不稀罕，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她都不稀罕，她在离开将军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稀罕。

她已经不要将军府了。

她要跟着帝尧走的时候，她嗷嗷哭着不要，要不是帝尧让她去哄，告诉她很快就回来看她，她怕是要哭好一阵子。

那时候……她还没见识过那个小矮子对她有多执着。

“陛下，夜深了，该回去了。”守在她身侧的宫人手里捧着一个斗篷，躬身小心谨慎的说道。

君寂言回过神，扫了一眼宫人，抬步往前走去。

不是她变了，是她的姐姐，从来不是她以为的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