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直到马上就开庭的时候，你们终于想起来你们还有个叫做“法官”的同伴了？】

天亮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积极准备即将到来的泛大陆审判。而此时此刻，齐征的识海之中，一名年轻人如此咆哮道。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年轻人继续咆哮。

他口中的法官正是他自己。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根据教授的观察，这名法官很有可能已经有超过六千岁。同时对方身上又没有天赋能力的表现看来，很有可能是个八转巅峰。

年轻人对此并不在意，他更在意自己的法官身份。根据他所说，他在活着的时候倒是没能当上正式的法官，而是一名法庭记录员（也被称为法笔）。而在他死后，倒是帮忙调解了不少问题，在一众灵魂们之间刷了相当的好感度。

也正是这样，他也是坚决维护齐征回到原来那个世界的灵魂，甚至没有之一。

根据法官所说，齐征在这个世界在法律上完全属于三无。第一不在奥大陆法律的地域范围之内，第二不在奥大陆法律的种族范围之内（齐征虽然是人类，但是法官认为齐征体内的一切物质都来自于原来那个世界，因此应该属于异世界人类。本世界的法律只针对本世界的人类起效），第三不在法律的可执行范围之类（全无敌，不用吃喝，不用呼吸就能存活，对于法律而言，这种家伙根本没办法执行惩戒环节）。

但同样的，既然奥大陆的法律无法约束齐征，也就无法为齐征维护应有的权益。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齐征的存在就是个被迫的偷渡客，最准确的做法应该是遣返。

当然，目前奥大陆没有明文对齐征这类异世界来客做出什么规定，因此法官的说法基本都是建立在普通国家的法律基础上的延伸。

神父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不断撒泼打滚的法官，第一次在心底里诵念的不是教义而是脏话。

原因很简单，政客、铁匠、旅行家都已经跑路——哦不，跑到齐征的识海最下层沉眠去了。这仨是所有灵魂之中，跟法官的关系最糟糕的家伙。

政客和铁匠两个都是聪明人，有事没事就爱想办法各种钻漏洞。法官对于这两者的行为自然是极其不满，每次想要喷这俩货，都被一句：“法律的不完善不应该是你们司法人员的锅吗？”

这句话看起来有些胡搅蛮缠，毕竟奥大陆发展了千万年都没能找到绝对完善绝对完美的法律。但是法律上出现漏洞导致了他人的损失，不管怎么说都是司法人最心痛的事情。

然后，这货逐渐从单纯讲法律，慢慢开始讲道德，让政客和铁匠二人烦不胜烦。

而旅行家，在法官看来才是罪不可恕的一个。

身为旅行家，这位姐们生前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满大陆到处跑。四大帝国，四大禁区边境，四大罪恶之城……各种离奇的地方她都去过。当然这还不是法官看不惯这位姐姐的原因。

这位姐姐最大的问题在于，无照出入境。

小偷小摸的习惯旅行家自然是没有的，但是这位姐姐出入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相关的签证手续，全是非法入境。

当然，旅行家对此同样有理有据：有些国家的法律确实离谱，而公国尤其如此。她见过的法律之中，有只准入境不准出境的，有进入该国境内需要上缴随身财物的百分之九十的，有入境之后自动变更国籍的……

法官表示这种东西不遵守也罢，但是为什么这货从头到尾没办过任何签证相关的手续。

旅行家当然不甘示弱，表示这些手续都极其浪费时间，有时候自己在一个公国只玩半天的时间，为什么要花半个月的时间等签证？

之后，就是各种扯皮。

这种事情哪怕扔到绅士这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签证这个玩意，对于大部分的国家而言都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不光是对外贸易，也是各个国家之间互相交流的桥梁。

但是，大部分的公国要么是因为人员问题，要么是因为制度问题，常常导致这种明文规定的玩意，中间也会出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实际上，作为齐征识海之中的三大智商巨佬，神父跟政客、铁匠一样有事没事都爱琢磨一些规则方面的漏洞。虽然神父也很清楚这种操作属于走险，但是真的耐不住方便加好用。只不过神父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法官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总感觉说多了就变成暴政欺压良善人了……】——法官。

而法官万万没想到，就在齐征刚刚踏足奥大陆没几天的节骨眼上，居然就要参与泛大陆审判了！

法官对于石雪香的记忆也只知道这玩意属于红字书和黑字书联合禁止的玩意，但是对于泛大陆审判的记忆可是清清楚楚。对于法官而言，这个东西本身几乎等于整个世界最巅峰的庭审。

当然，齐征自然是不知道法官的想法的，他现在正坐在半空的椅子上，发愣。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他跟罗拉尔回来之后没多久，他和暮河就收到了来自班德帝国司法高塔的通知，让他们登上审判席。

而所谓的审判场地，则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齐征。

因为整个审判庭，干脆就是直接拿福索公国边境线不到三公里的位置上的一道冲天的黑色石柱。

虽然福索公国的面积属于小的那种，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上百万平方公里！司法高塔这帮家伙居然就在围着整个福索公国建造了六组高台六个方位直接将整个福索公国直接包围了起来！

而更离谱的是，这些高台的座椅居然在万米高空！这不是夸张手法，而是司法高塔那群家伙居然真的拿着仪器计算出了一万米高空的距离然后飞上去安装的！

“这很正常。根据人类的说法，做出使用石雪香行为的是足以代表这个国家的政治主体，好像是叫大公还是什么的。从奥大陆的政治层面上来说，使用石雪香这件事的知情范围、牵扯范围、波及范围完全覆盖整个国家的权力层次。换句话来说，这次事件完全可以认定为这个公国的行为，而非其中部分人的行为。”

“因此，你们之前提及的哪个九转圣骑士才会选择直接以最高权限为标准对整个国家发起裁定。”

“可能在你看来，这个国家这次使用石雪香只不过造成了两百人左右的伤亡。但是对于这次审判而言，需要完全确定的不仅仅包括他们这一次使用石雪香的行为，同时还包括他们购买石雪香以及以往使用石雪香而造成的后果。”

“对于石雪香，不论是人类也好，兽族也好，再加上我们，都不吝于使用任何的手段，给所有生灵以警告：你大可使用这个东西，只要你能确保你承受得起我们的怒火！”

暮河一边说着，一边拉开空间通道：“走，上去……这也是为什么，石雪香出现的频率会那么低。我知道，奥大陆的人类世界肯定还藏着不知道多少石雪香，不知道多少生产线仍然在工业生产这种东西。但是，这种东西每隔数万年才有人敢冒险使用。靠的，就是这个。”

齐征跟着暮河走出空间通道，看着下方的薄灵区域之中飞来飞去的人们。

“我们会告诉他们，他们会如何遭受何等无法承受的结局，承受何等无法忍耐的苦难。如果石雪香的效果能够激起他们的贪婪，那我们就联手为他创造恐惧。直到恐惧大过那种贪婪。”

齐征看着暮河脸上的冷漠，也能感受到对方言语之下的愤怒。

“我还以为你对于人类永远都没什么好感呢。”

齐征笑了笑，十几天前还在告诉齐征不要对人类有任何期待的暮河，现在却又跟人类合作，审判他人。

“怎么，你难道还在对这帮家伙……”

暮河伸手在身前，将下方的景色放大，让齐征可以越过数十公里的距离看到下方庄园之中惊慌失措的中年男人的脸：“怀抱什么期望吗？”

“这倒是没有。”齐征笑了笑：“但是你应该也知道那个被攻击的部落吧？”

暮河皱了皱眉，同样点了点头。

“如果说我对于人类所怀抱的期望应许在什么地方，那就必然是在这儿了。”齐征笑了笑：“就像上次我说的那样，残忍，无情，贪婪，暴虐，鲁莽，虚伪……慈悲、敏感、克制、温柔、优雅、真诚……这些词汇都是人类所发明的，也正是人类所应验的。我承认，我从来都没具体地了解过多格斯塔部落跟这个公国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是我能看得到现在的多格斯塔部落是什么样的……”

“你看到的是一个贪婪的王国，为了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不顾其他人和兽族的安危，动用石雪香。而我看到的，则是一个坚韧的部落，为了自身的存续而艰苦奋战，为了他人的生命而牺牲自己，为了别人的安全而致自己于险地……我又同样能够看到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有这么一群人……”

齐征抬手指了指下方不断掠过的黑袍身影：“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真相，而且是足以让我们信服的真相。”

“如果说在十三天之前我还没能找到反驳你的例子，那么现在有了。”

“你想说的，是阳光之下必然存在阴影。”

“而我想说的刚好反过来，当你看到阴影的时候，会不会恰好是因为有阳光？而你的哪个调论最大的问题在于——”

齐征抬手摘下自己的头盔，看着暮河笑道：“有没有这一种可能：当光足够多的时候，阴影也就随之消逝了？”

暮河看着齐征，沉默不语。

“呼……”齐征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暮河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才刚说话没几句你就想对着我继续传达你的那种观点，我们现在说不定还能聊点别的。”

“比如？”

“比如，你现在还在偷看魅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