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冠云侄子距离最近，反应迟钝了些。正全神贯注看着众人聊天口型，意识到身旁变故想抓住莫名其妙往后退的叔叔一把，抓了个空。

惊呼声四起。

众人只见到本来还距离楼边一两米处的柳冠云，连着踉跄几步，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消失在楼上。

刘思远愣住，第一个赶到楼边往下看，迟迟无法回神。

楼下有护垫。

柳冠云却倒霉的没摔在护垫上。

视线之内，不断涌出的鲜血格外刺眼。

七层楼，表层硬化过，摔下去还活着的几率有多少？

人不断朝柳冠云围了过去。

密密麻麻，声音琐琐碎碎的传来。

刘思远骤感乏力，呆呆不动。

局面明明控制住了，偏偏花明柳暗，始料未及。

他拖着脚步走下了楼，远远能听到些医生的话。

柳冠云当场死亡，没有再急救的必要，嚷嚷着在寻找家属。

刘思远茫然抬了抬头，阳光照射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柳冠云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是站不稳之前后退几步才不小心跌落下去。

这种事能说清楚么？

找出千万种开脱的理由，对方就是因拆迁而丧命。

最担心的情况，处处谨小慎微，仍发生的毫无征兆。

他突然对在做的事情，对自己产生了困惑。

刘思远躲进车里，靠坐着沙发迟迟注视乱糟糟的现场。

有的应该是柳冠云亲属，哭嚎的格外伤心泣血。

有的是看热闹的，义正言辞，幸灾乐祸。

有医护在处理现场，有警察在询问经过。

刘思远慢慢举起了重若千钧的手机：“文正有人坠楼了。”

另一边的秦兴泉停了数秒：“是跳楼还是什么？”

“不知道，突然掉了下去。”

秦兴泉想多说几句，话到嘴边咽回。

“事情恐怕不太好盖住了。”

刘思远黯然：“对不起……”

秦兴泉道：“你别有负担，哪个工地建设下来，免不了会出事几个。先挂了，我找人打几声招呼。”

挂断声传来。

刘思远手臂垂了下去。

听到敲窗声，下车配合警方调查。

……

不到晚上，警方通告还没出来。文正跳楼事件及片段视频开始出现在短视频，各门户网站，论坛等等地方。仟仟尛哾

起初星星点点，影响有限。

直到七点半左右，一个拥有两千多万的知名评论员针对此事发声，让事件就此登上了热搜。

秦兴泉是个近年来靠人格魅力跻身成为知名人物的网红企业家。

秦氏是一家众所熟知的企业。

事情一出，各种关联热度不约冒头。历年来关于秦氏拆迁所发生的各种事情，旧事重提。愈演愈烈，铺天盖地的戾气占据着越来越多的热搜，关联出更多的人。

秦家，晚饭氛围都很压抑。

刘思瑶默不作声，秦文龙小心翼翼，秦母满脸愁容。

秦兴泉示意秦母把正在看手机的萌萌带走，口气温和对刘思瑶道：“你用不着内疚，这事跟思远没关系，跟你更没关系。”

“是秦氏这几年太招摇，得罪许多人，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不然别说失足掉下来一人，就算他真跳下来，也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影响。休息去吧，明儿别耽误上班。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心情，好好工作。”

支开所有人，等只剩下秦兴泉跟秦文龙，秦兴泉才开了瓶酒：“要不咱爷俩喝点？”

秦文龙意外父亲会这么平静，被暴躁对待惯了。他认为这事一出，自个首先就得挨一大通数落。

“爸，你真不怪思远？”

秦兴泉倒一杯，将酒瓶推了过去：“怪了有用吗？何况该出的事，不管花费多大力气，避不过就是避不过。表面上是思远工作不力，导致有人意外坠楼。实际上有人在针对秦氏，有人看不惯这家企业，或者说看不惯我这个人。”

“做好断臂求生的准备吧，往后几天，事态只会变得更严重。你这阵子就别再去公司上班了，多跑几趟，筹备下项目出售的事。秦氏这一次，说不定有可能被迫退出地产行业。”

秦文龙反应跟不上：“不会这么严重，之前出过比这更大的事。”

秦兴泉抿了口酒：“时代不同，领导不同，政策不同，事情跟事情本身也不同……”打住，秦兴泉不愿再说。

知子莫若父。

太深奥的话，跟儿子说起来完全是对牛弹琴。

在他眼里儿子就一个优点，重情重义，五官端正。

别的全无。

……

海城，酒店房间内。

站在窗前的于薇眺望着夜晚的海城，黑白分明的眼中，情绪时而闪过。

她刚看到新闻不久，至今没联系上刘思远，从他朋友王一白那里才知道了许多。

人被警方给带走调查了。

死者好像自身有疾病，属失足坠楼，留有视频证据……常理而言，该不至于因为这事受太严重的惩罚。只关心则乱，她再没办法踏踏实实的休息。

早劝他让别卷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中，不听。

如今不但秦家会怪在他头上，他的名声，她的公司和名声也可能遭遇毁灭性的打击。

她来海城是有意解约来着。

现在好了，不解约也不会再有勇气去面对镜头。最严重的，连宣明玉跟宣家都被拽进了这个恐怖的漩涡中，无辜被诋毁牵连，宣明玉更是连准备好的直播都因而暂停掉了。

指纹开门动静响起。

她不用回头看也知来人是宣明玉。

这个房间门锁只录了三人的指纹，除了自己，另外两人是刘思远跟宣明玉。

于薇振作了下，对着朝她走来的宣明玉道：“正要找你呢。”

“找我干嘛。”

“我得回宛城一趟。”

宣明玉并不意外：“现在么？”

“对。”

“那我帮你订机票。”

“查了，高铁跟机票最近的都还要等一个多小时，我想自己开车回去。”

宣明玉不放心：“我跟你一块，反正这几天我估计不会再有工作和活动。”

于薇见她说话间就要转头回房换衣，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潮。

从事件传开，有人出主意让跟刘思远暂撇清关系，有人出主意公司更改法人，避免被网友抵制，有人交代她想好后路，理智一些……

说这些话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她听来既反感也不想听。

只有宣明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薇不想说话，她就每隔几分钟，找借口过来一趟。于薇要回宛城，她就直接去换衣一块……最喜欢说话的人，在这种时候，反没说半句关于新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