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道：“这是谁在外头乱嚼舌根呢？根本是没有的事！”

戚绍平又忍不住在一旁插口讥讽道：“连我们府后头卖菜的老婆子都知道了，您还不承认呢！”

大太太怒道：“什么卖菜的？就算我们家里有什么事，也不过是自己人知道罢了，怎么可能传得人尽皆知？”

口口

“那就得问您了！”戚绍平得理不让，满脸嘲讽地一抬下巴，道：“谁知道您都跟什么人说过些什么话？现在又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你！”大太太气得指着他，面色红涨，说不出一句话。

“就别管什么卖不卖菜的了！我只问你，我们绍平的婚事到底是怎么说？”戚太太步步紧逼地问道。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吹了呗！

可看着戚太太横眉立目，大喇喇坐在那里的无赖样子，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能圆过去。

大太太心里暗暗叫苦。

自己娘家势微，她怕府里的人说闲话，这才极力撮合常家的姑娘嫁到自己娘家去的，谁知道二房、三房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再拒绝她的好意。她对此也多有不满，只是不好发作。

谁成想，现在娘家这头又闹起来了，她在中间费心费力的不说，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只怕过不了半天，这事就传得到处都是，连帽儿胡同那边都会知道了！

上次孙氏的娘家有人来求官，自己没有管，孙氏只怕是已经记恨上自己了，现在自家又闹出这种事来，还不得被她在背后笑掉了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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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正着急着，忽听外头又有人急急走进来回禀道：“四奶奶家里来人了，是来给咱们府上送节礼的。”

不好！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大太太忙整了整衣服迎了出去。

只是还没等她出门，四奶奶娘家的大嫂，宁大奶奶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

“呦！您这屋里真热闹！”宁大奶奶笑容满面地跟众人打着招呼，笑着跟戚太太寒暄道：“您也是来送节礼的？”说着又看了看戚绍平：“这是三少爷吧！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本来只是宁大奶奶随口说的一句客套话，戚太太却认了真，拉着宁大奶奶就道：“你也瞧着我这孩子不错，是不是？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们评评这个理！”说着也不顾大太太在旁边的连声制止，把这事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出来了。

宁大奶奶强忍着才没有露出怒容。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连“家丑不可外扬”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自己与她才见过一两面而已，就什么都敢往外说！

他家的儿子倒是不怕，可人家常家的小姐以后还要说亲的，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人家姑娘岂不要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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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奶奶深吸了一口气，才整理出一副尴尬儿不知所措的表情，朝大太太赔笑道：“这事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实在不知道当中的曲折。既然是家务事，我就不打扰了，烦您指个妈妈，领我去我那小姑子屋里坐坐，正好看看我那外甥和外甥女。”

早有人张罗着要去抱孩子出来给宁大奶奶看了。

宁大奶奶眼尖，忙问道：“怎么孩子会在这边？不是应该在我那小姑子房里么？”

大太太面上就露出些许尴尬。

一旁的妈妈见得分明，忙上前笑道：“您有所不知！四奶奶身子一直不好，我们太太只好把哥儿和姐儿抱到了这屋里来养。每日里不错眼珠的看着，心疼的什么似的······”

她的话没说完，宁大奶奶已经勃然变色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小姑子的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会病了？

那妈妈见宁大奶奶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就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磕磕巴巴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产后虚弱，需要静养······”

宁大奶奶马上打断了她：“孩子都下地一年多了，哪来的什么产后虚弱？这偌大的常府，要钱有钱，要名声有名声，难道连个好大夫都请不来？亏你还是大户人家的仆妇，怎么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你满京都打听打听，哪家有把儿媳妇晾在一边，让婆婆来带孩子的道理？”

说着，她拔脚就要往外走：“我得回去跟家里人好好说说！”

大太太闻言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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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走，回去后若是有人问起，她自然会连自己娘家的事都一股脑儿说出去，到时候自己就丢人可就丢大了！

大太太忙赶上来，亲自挽住她的手赔笑道：“好没意思，才说这么两句就急着回去跟家里的长辈说，长辈岂不要着急？你也是许久没来我们府上了，好歹也要先去看看四儿媳妇和孩子们，好好喝杯茶再走嘛！”

宁大奶奶心里更鄙夷了。

亏她还是个长辈，竟然对自己摆出这么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难怪自己的婆婆一直瞧不上她。

宁大奶奶佯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看着大太太道：“可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有个说法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大太太连忙点头，又吩咐旁边服侍的人：“先把孩子们抱去四奶奶屋里，送宁大奶奶也一齐过去！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宁大奶奶就到了四奶奶屋里，任由大太太和她娘家人在正屋里吵闹。

四奶奶看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忍不住泪盈于睫。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宁大奶奶拍着她的脊背，安慰着她。

“谢谢大嫂！谢谢！”四奶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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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呢！这次幸亏你长了个心眼，提前告诉我们，勾了你婆婆娘家人来大闹一场，她这才把两个孩子放回来。”宁大奶奶欣慰地看着四奶奶，笑道：“一转眼，那个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傻笑的小丫头也长大了，知道凡事要动脑子了！”

四奶奶红着脸低下了头。

姑嫂两个在屋里说了大半天的话，眼见天色微微暗了，四奶奶忙派人去正房打听戚家人走了没有。

松花忙跑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还没有回去呢！老爷散值回来了，见到正屋里乱糟糟的，脸色很不好看，直接就去了书房，还吩咐说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说完就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宁大奶奶冷笑道：“这下可好了！你婆婆向来眼高于顶，现在丢了这么大的丑，你公公眼下不好发火，这口气只会越憋越大，以后真的发作出来，也够你婆婆喝一壶的了！”说着，她目光一闪：“不行！我得再添一把柴才好！”

四奶奶忙拉住她：“何必掺和进去呢？万一给嫂嫂惹麻烦就不好了！”

“你傻呀！你公公越是对你婆婆动气，你婆婆就越要顾着你公公那边，就越没有功夫找你的麻烦！”

宁大奶奶不顾四奶奶的劝阻，摆了摆手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说着，起身就往大老爷书房方向走去。

“打搅您了！”宁大奶奶满脸歉意，态度也是万分的礼貌和恭谨：“······只是有些事，您也看到了，两个孩子以后还是放在她们母亲那里养吧！俗话说‘三岁看老’，越是小时候，越容易耳濡目染，这要是万一······”

大老爷的神情无比狼狈：“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和太太去说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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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奶奶也不想继续臊着大老爷了，忙起身告辞：“太太那里正忙着，我就不过去辞行了，您留步。”

宁大奶奶走后，大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了两篇大字，最后还是气得砸烂了一块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