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之后有什么打算？”常曦笑问。

她从何姝那里听说过，上官家祖籍在金州，去年上官颐要上京赶考，这才上京租了3间小房舍，他1边赡养老人，1边备考。

颂莲轻声答道：“家中还有祖母和母亲，算上几个经年的老仆，共有78个人。1直在城中住着，开销还是大了些，相公和长辈们商量过了，无论这次能不能中举，我们都打算搬到京郊去，另租1间小院子，又清净，又可以省下些银钱。”

京郊虽然清净，却也荒凉，生活上到底有些不方便······

也不知是上官家长辈的主意，还是上官颐自己的主意？

何沐阳也开口道：“若是只为了省银子，大可不必。京郊地广人稀不说，还冬冷夏热，你家里又有老人，日常起居也不方便。”

劝他留在京都，却不说是为了他读书方便，而是从孝顺长辈上劝······1下子就拿住了上官颐最在乎的点。

常曦笑着看了何沐阳1眼。

果然，听见这话，上官颐的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忍。

颂莲的双目也望向自己的丈夫，隐隐含着几分希冀。

“其实，去京郊也不仅是为了节省用度。”上官颐顿了顿，才恭声道：“我想着赁几亩薄田，念书之余，还可以耕作，虽说未必够用，多少也可贴补些家用。”

他实在不愿意1味伸手，花自己媳妇的私产······

何沐阳的眼中闪过1丝赞赏。

靠着宣平伯府这样的亲戚，却贫贱不移，不仅没跟他提过任何要求，还想着自己种田维持生计······

“我看不如这样。”何沐阳微笑道：“府后头有间小院子，1直空着，等现在的宅子租期到了，你们就搬过来住吧，租金就按你们现在宅子的7成。”

“世子这个主意好！”常曦接口道：“你们省些开销，那小院里也有人看屋子了，不至于继续荒废下去，这岂不是两处受益？”

颂莲的心里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以前跟2叔和2婶交集并不多，没想到会得到他们如此大力支持；喜的是丈夫的态度也有所松动，不像在家里时，任太婆母和婆母怎么劝，也不愿松口。

她深望着丈夫。

还好，上官颐到底不是个死要面子的矫情做作之人，思忖了片刻，便立起身，向何沐阳和常曦郑重施礼，“长者赐，不敢辞。我们回去就跟岳父岳母回禀，多谢2叔2婶的厚谊！”

何沐阳微笑颔首。

常曦却对这上官颐的印象更好了些！

总算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自己的清直名声，不惜让家眷也跟着他受苦······

送走了他们，常曦斜睨了何沐阳1眼，笑问：“京郊真的那么冬冷夏热吗？倒也奇了，我也在京郊住过1阵子，怎么却1点也不觉得？难不成是我的皮糙肉厚？”

何沐阳却理所当然地道：“虽然不是全部，可总有些冬冷夏热的破宅子吧！要是他们倒霉，真就租着了，不就正应了我的话吗？”

1本正经的胡说8道······

常曦听得直发怔。

最近，何沐阳经常会跟自己开开玩笑，虽然不过是些寻常的俏皮话，可安在他的身上，就是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以前是这个性子吗？

常曦有片刻的恍惚······

肯定不是。

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当着旁人的面，他也依旧是冷静理智，沉默寡言。直到现在，自己屋里的小丫头们，跟他说话还战战兢兢的呢！

是不是单单在自己面前，他才可以卸去那些无谓的防备和自持，流露出与平时大相径庭的随意样子呢？

心里有1股暖流缓缓淌过，常曦笑了起来，1双灵动的秋水眼闪着波光，璨如星子，本就明艳的面庞顿时被点亮了。

怎么这么高兴？

何沐阳看得心里痒痒的。

他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轻轻1拉，就把那个香软的身体带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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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昼暖，终究是寒的时候多，暖的时候少。

入冬了。

乳娘抱着两个孩子来给常曦请早安。

两个孩子都穿上了1斛珠的褂子，头戴银鼠毛小帽，脖子梗梗着，正瞪着圆眼睛左瞧右看，片刻不能安静。

这才不过几个月的光景，恂哥儿和恬哥儿两个小家伙就像两个发面团子似的，1天天的长开了。

许是两个乳娘的奶好的缘故，孩子们越长大，皮肤就越白嫩了些，不像先时，浑身都红通通的，简直像两只还没长毛的小猴子似的。

虽然知道这么说自己儿子不好，可常曦总是忍不住会这样想······

她早就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就算孩子们真的1直不好看，她也可以坦然接受了，如今长得好了些，自然更是意外之喜，常曦高兴之余，还喜欢仔细看着他们，从那幼小的轮廓中，猜想他们的眼睛会像谁，鼻子又会像谁······日子过得很平淡，平淡得乏善可陈，可有了这两个小家伙，每天就多了1点点新鲜变化。

这日，恰好庄子上送来了些山货。

“是连翘、结罗她们几个的老子娘送的。”雪椿笑着进来回了话：“还说想给您磕个头，您看······”

连翘和结罗就是之前给少爷们选中的小丫头子，她两个的老家都在京郊的田庄上，看来是想感谢常曦选了她们两个进府当差。

常曦笑道：“让薛妈妈领着他们去青荣居，在院子外头给老太君磕个头吧，谢谢老太君的恩典。”

雪椿答应着去了。

采菲见那些山货里有几十个芋头，个头比拳头还大许多，觉得十分新鲜，便笑道：“左右今天世子爷不在家，奶奶，咱们生个火盆烤芋头吃吧！”

“这怎么行？”余妈妈立刻表示不赞同：“烟熏火燎的，要是熏着小少爷，可就不好了！”

常曦却有几分意动。

她想起从前在济州时，冬天很冷，她们姐妹们就在家里烤蚕豆和红薯，父亲在旁边看着，1边无奈，1边默许。等烤好了，送到父亲面前，他就把长须1捋，板着脸，“你们成何体统？”，然后心安理得的吃着她们烤制的或生或熟的东西。

常曦有些怅然。

“那就用银霜炭吧，没什么烟，不会呛人的。”松萝连忙出着主意。

“也罢！”常曦笑道：“那就把院门关上，在院子里烤吧，别弄得屋里乱糟糟的。”

几个小丫鬟1叠声欢呼起来。

众人搬火盆的搬火盆、找蒲扇的找蒲扇、拿杌子的拿杌子······1时间，满院子都是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玉露让人在屋檐下里支了个暖榻，离火炉远远的，常曦就倚靠在暖榻上，笑眯眯地看着底下人凑在1处说说笑笑。

采葑和余妈妈抱着恂哥儿和恬哥儿，坐在她的身边。

孩子们的头已经能立起来了，从这以后，每当被人打横抱着时，他们就会吭吭唧唧的，使劲表达着不满。

如今，两个小脑袋都立着，瞪着4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往丫鬟们身上瞅，似乎很好奇她们在做什么。

芋头洗净削皮，切成窄条，用小火慢慢炙烤，不多时，便有绵长的清香味飘散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松萝拿筷子轻轻1戳，戳透了，便赶紧拿小瓷碟子装了，先送到常曦面前。

“奶奶先尝尝。”

薛妈妈忙接过蘸料来。

常曦也不蘸糖，直接尝了1口。

清香软糯，淡淡的回甘，果然比外头买的好吃1些。

“你们也吃！”

松萝又端了两碟子来给余妈妈和雪椿，其余丫鬟们纷纷动起手来，依着各人的口味，有的配砂糖，有的配椒盐，都吃得津津有味。

雪椿还又拿了些板栗和榧子来，溜边儿摆满了1圈，眼巴巴等着熟。

余妈妈和采葑听了常曦的吩咐，把哥儿们放在塌上，腾出手来也吃了几口。

恂哥儿就朝着采葑咿咿呀呀的，张着两只小手挥舞着，也不知道他是想芋头吃，还是想让采葑接着抱他。

“你可不能吃。”常曦抱起儿子来，在右脸上“叭”地亲了1口。

“呀呀呀呀！”恂哥儿又扭着身子要下去。

常曦随手拿起腰间的玉蝉，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的，逗着他玩。

恂哥儿果然被翠绿的玉蝉吸引了注意力，便也不看采葑了，扭过身子来抓玉蝉，不1会儿的功夫，又玩腻了，又要伸手来抓常曦耳上戴着的海棠花耳坠子。

常曦连忙往后1躲，避开了他的抓挠，又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1巴掌：“这个小淘气鬼！”

恂哥儿咯咯咯的笑着，又伸手去抓自己头上戴的帽子的毛边儿，玩得不亦乐乎。

1旁的恬哥儿见哥哥半天不理他，便又做出了他的招牌动作，把嘴1扁，随时预备着要哭。

慌得乳娘赶紧上来抱了恬哥儿，细声细语地哄着。

于是，两个孩子1人占据了1个怀抱，隔空看着对方，咿咿呀呀地叫着，有来有往的，像是在说什么独属于他们的语言。

常曦半个字也听不懂。

在孩子们面前，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文盲，完全融不进去他们的世界。

自己小时候也这样吗？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