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营里陷入了片刻间的宁静，艾辰盯着段天，等待着后者再次开口。

然而却像是故意卖关子一般，段天拿起碗边摆放的鲜榨果汁，微微呷了一口，咂咂嘴，在品味着水果的芬芳。

夏雅见迟迟没有下文，不由觉得有些焦急，顿时瞪了段天一眼，并用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木碗的边缘。

指骨敲击木头发出的沉闷声在主营里扩散开，段天缓缓将喉咙里的果汁咽下，这才笑了笑，开口说道：

“在辉扬竞技场，见过你，你当时豪取二十连胜，惊艳全场，不是吗？我就是见证传奇的观众之一。”

闻言，艾辰释然。

当时他被向晚诓骗到辉扬去，打了一个所谓的连胜擂台，差点没把辉扬竞技场的老底抄了个干净，惹得黄杉、石圭等人纷纷出手，最后还是老板黄栾亲自下场，才将这场闹剧中止。

也就是在那里，艾辰染上了足以威胁生命的剧毒。

虽说在秋秋的指导下，艾辰借助雷神之血将体内的毒素控制住，但此时左手背上依旧残留着一团墨黑色的印记，就像是一条盘旋的巨蛇，仿佛下一刻便会奔腾噬主。

好在在墨蛇旁边，同样存留着一个灰白色印记，那是雷神之血在他身体内涌动的标志。

雷神残留的血脉之力宛如真正的神明，将那份常人难以抗拒的毒素驯服，让艾辰从黄栾的魔爪下逃脱。

“是那次呀……你倒是好记性。”

艾辰叹了口气，显然也回忆起往日的冲动之举。

而段天则是由衷赞叹道：

“那种场景，见一次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吧，艾辰兄弟，当时全场的人都在扯着喉咙喊你”连胜王“，我也是其中之一，你还记得吗？”

艾辰愣了愣，拿下二十连胜后，场馆内确实传来了山呼海啸的声音，不过当时他刚才黄栾手下逃过一劫，倒是没有很注意，至于其中有没有段天的声音，他就更没有印象了。

这真不怪他健忘，主要是围观的人太多了，要从其中分辨出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时候，我就在想，站在台上，享受着众人呼喊、赞扬的人是我该多好。”

段天说着，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光芒。

他叹了口气，笑道：“想不到这个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现在我贵为一盟之主，享受着万千卡师的尊敬，这是以往连梦都不敢梦到的内容，然而……”

众人正襟危坐，等待着下文，就连火喵也将咀嚼的动作停住，揣着手手乖乖蹲着。

段天一笑，笑容中竟然带着几分难以掩饰、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哀：“然而，我却知道，这一切，并不属于我，就像它也不属于我一样。”

“啊？”

夏雅发出疑惑的声音。

段天叹了口气，掏出一张深蓝色的魔晶卡，璀璨的蓝光顿时将主营照得通明，同时，不远处六星芒法阵闪烁，一只苍白的猛虎从中钻出，威风凛凛地立在正中央。

“它叫撕风虎，想必大家也听过它的威名吧，都说散人联盟的盟主独步天下，以弱小的人类之躯收服蓝阶三星的魔兽冠绝古今，但是我自己知道，这只是一个笑话。”

他无奈一笑，把话题抛给艾辰等人，似乎在期待着后者的惊讶声。

然而，预料之中的惊讶声没有响起，整个主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艾辰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心里早就知道撕风虎背后的真相。

“你早就猜到了吗……也难怪，毕竟你是杨归的旧友，没理由不了解他的能力。”

段天吐出一口浊气，如此说道。

艾辰不置可否。

段天接着说：“难怪你们从没有尊敬过我，或者说，把我放在平等的地位去对待，原来是明白，我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只是一场骗局。”

“是杨归帮你收服的，是吗？”

艾辰盯着在主营里嚣张跋扈的撕风虎，问道。

段天点点头，目光同样放在撕风虎身上，作为野性未泯的魔兽，它本来就不服段天，更别提听他的话了，也就是诡羊在场，才能呵斥一阵，要是诡羊不在，段天连放出来兜兜风都不敢。

“不属于我的东西终归不是我的，撕风虎也是，盟主这层皮也是，因而我从不侵占大家的劳动成果。”

“无论是魔核还是积分，我都不染指，因为我知道，投机取巧没有好结果，到时候哪怕进了一个最好的猎魔团，同队的卡师也会因我的羸弱受连累，反而会误大事。”

段天缓缓开口，说出了淤积在心里许久的话，他说完后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一些，像是负重前行的旅客丢下了累赘。

艾辰理解似的点点头，不由也开始钦佩段天，这个粗糙的汉子，心里确实有些不容邪恶染指的圣地，无论是面对实实在在的利益亦或是虚无缥缈的名声，他都不在意，他所追求的，只是真实的自己。

“所以，我感谢杨归，是他让我体会到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人生，哪怕一切只是一场梦境，我也愿意现在就带着满足醒来，但是他解救我，自己却依旧陷入在困苦之中。”

面对艾辰疑惑的眼神，段天痛惜一笑：

“我看得出，杨归心里压着事情，无论是他要寻找的东西，还是要解救的人，都没那么简单，不是吗？我不是傻子，又是这些天离他最近的人，许多事我都看得明白，只是无力去帮助。”

闻言，艾辰哑然。

他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诡羊化作人形，在城市里肆虐，掠夺魔核与厮杀魔兽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所有线索，一涉及辉扬佣兵团，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无情扯断一般，任何端倪都再无踪迹。

“你是想让我帮他，是吗？”

艾辰带着复杂情绪问道。

闻言，段天先是苦涩一笑，随即重重的点点头：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然而我自知能力不足，难以与其背后的东西对抗，如果有人能真正帮到他，想必只有当初的连胜王了吧。”

有些中二的话语让人忍俊不禁，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无一人发笑。

艾辰咽下一口苦涩的果汁，沉默不语。

段天则接着说道：“作为回报，我也能给予一些大家需要的东西，毕竟，我现在名义上还是百千卡师的首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