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等待中，却仍有几个人，怀抱着某种决心，不断移动。

第一个，是刚到花莲车站，递交物品的女人。

“这东西给你。”这女人，是九尾狐。

而九尾狐口中的“你”，皱起了眉头。

“这是羽毛？这灵力的感觉？这是苍蝇王的东西？”对方好厉害，瞬间就猜出了羽毛的来历。“可是又与苍蝇王有些不同？这是天使级的苍蝇王吗？”

“猜到了。”九尾狐笑，“所以你可以救他吗？”

“我为什么要救他？”对方脸上，一只眼睛被头发遮盖，还有好几条宛如蜈蚣般的手术疤痕。“你可知道，项羽是我的好友？他是杀死项羽的人。”

“这是好问题。”九尾狐耸肩，“所以，如果你不救他，你可以把羽毛丢掉，我不会介意。”

“你不会介意？那你干嘛千里迢迢从华北送来？更耗尽资源把??隐居多年的我逼来这里？”对方嘴角扬起。

“我不会介意啊，”九尾狐甜笑，“因为我知道能拯救这羽毛的人，地狱里只有两个，但我又不想给华佗，就决定给你了。”

“哼。”

“而我更相信，你除了对地狱医学有惊人的造诣之外，你更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九尾狐捏了捏那片羽毛。“苍蝇王的确是一个坏蛋，他为了拥有更大的权力而疯狂，还有耍帅的双重性格，但??地狱政府一旦少了他，你知道后果吗？”

“嗯。”

“现在女神就要破关了，无论埃及神系是否能重新取回地位，地狱政府管辖的上亿亡灵，还是需要被保护，最佳的保护者就是地狱政府，而能够管理地狱政府的，就属这个双重人格的怪咖了。”九尾狐声调温柔，说出的内容却是铿锵有力，字字震撼。

“嗯??”

“但坦白说，我没有那么介意你是否要救他啦，反正天下大乱我又不会死，”九尾狐温柔媚笑。“而且我原本还是一个专门捣蛋的妖怪欸，圣女贞德差点就死在我手下。”

“那，你为什么要来送这羽毛？”

“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奇怪的男生。”九尾狐的表情，在此刻不再魅惑，但却美得让对方屏息。“那男生，明明是天字第一号的坏蛋，却又比谁都关心这个地狱与人间，害我都失去立场了。”

“呵。”对方了然于心的，笑了。

“那么，我走啰。”九尾狐转头，看向华湾铁路那标示着最近车班的牌子。“我马上就要赶回华北，去忙下一件事了。唉，我明明就是钻石皇后，黑榜上的坏蛋啊，一直做好事，这样对吗？”

“呵呵。”对方拿着羽毛，看着九尾狐，又看了看这羽毛，对方也笑了。“你说你是钻石皇后，我还是黑桃Ｊ哩。”

“对啊，我们都是地狱政府通缉多年的大坏蛋，”九尾狐笑，“真是半斤八两。”

“但，我们现在却要携手救地狱政府的执掌者？”对方继续笑。

“虽然有点奇怪，但好像很好玩。”

“既然有点好玩，那就做吧。”对方微笑，“毕竟，我们之所以变成坏蛋，就是因为我们够离经叛道，就让我们继续不受控制下去吧！”

“嗯。”九尾狐踏着雍容华贵的步伐，走进月台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那个拿着羽毛的男人。“对了，等到这地狱游戏的事件结束，改天??”

“改天？”

“我们几个幸存的黑榜十六强，”九尾狐甜笑，“一起喝杯酒，怎么样？”

“当然。”对方也微笑。“记得，要活下去。”

“你也是，把你卷进来后，你也要活下去喔。”九尾狐温柔的说，“黑桃Ｊ，怪医黑杰克。”

看着九尾狐离开的背影，这个穿着黑色斗篷，身上永远藏着数不尽手术刀的男人，久久都不动。

然后，他慢慢把手上的羽毛拿起，对准着火车站的灯光，仔细的瞧着。

“我会活下去的啦，”黑杰克自信的笑着，“而且我也知道，这羽毛实在太珍贵，华佗一定会来抢，因为他一辈子都在找『可视灵波』的灵魂，但，我向来不怕他，不是吗？”

等到这地狱游戏结束后，我们几个幸存的黑榜十六强，一起喝杯酒吧。

只要，我们活下去。

****************

踏上了火车，九尾狐收起了刚刚与黑杰克会面时的轻松。

她拨了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通了。

“喂。”九尾狐声音甜腻，“谢谢你咧。”

“嗯。”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吐出一个支支吾吾的害羞男生声音。“不、不、不会啦。”

“你很棒啊，是你侵入了地狱游戏的网络，才能找到这个藏身在花莲的怪医黑杰克。”九尾狐声音非常温柔，像是在疼爱小孩子。“你真的很厉害啊。”

“没、没有。”对方笑得好害羞。“你、你能称赞我，我很、开心。”

电话那头，到底是谁？竟然能像天使团的比尔一样，侵入了地狱游戏的网络，然后找到藏匿多年的黑杰克踪迹。

第29章 冰冷的巷子，托付8

而且从九尾狐的语气听来，对方似乎与九尾狐认识已久，还是一个害羞的男生。

“你真的很棒啊，”九尾狐语气温柔，“嘻嘻，那，如果我再请你帮一个忙，可以吗？”

“尽、尽管说。”光听声音，就可以感觉到对方已经脸红了。

“我想请你再帮我找一个人。”

“没问题，你要找谁？”

“小桃，好像本来是天使团的。”

“嗯？你说的是，那个天使团的小桃吗？”对方沉吟了一会，“没问题，我已经侵入了地狱游戏，很快就会找到那个名为小桃的??咦？我找到了，但是??”

“但是怎么？”

“她和一个非现实玩家缠斗，情势非常的危险！”

“啊？”九尾狐一愣，“那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拖住她和非现实玩家的战斗，九尾狐，你要多久才能下车？”

“她在哪？”

“林口。”

“大约一个小时。”九尾狐语气肯定。“你拖得住吗？”

“对方是等级约莫四百的超强非现实玩家，”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但我想，我可以拖住她！”

“我会尽快赶到的。”

“只是??九尾狐，请你??”突然，对方害羞的嗫嚅起来，“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我知道啦，”九尾狐笑，“你想要侦测我的程序对吧？你果然和比尔一样。”

“呸呸，我才和他不一样，我追求的不是完美的程序，而是吸引我的程序。”对方语气好害羞。

“放心啦，倒是你，阻止小桃被杀时，可要撑下去。”

“我知道！”

挂上了电话，九尾狐推开了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窗户，像是一只精灵般从窗户钻了出去，然后站在火车车顶上，迎着猎猎吹来的风，她背后展开了数条美丽的尾巴。

“既然赶时间，只好抄快捷方式了。”九尾狐一笑，身体顺风一跃，随着强劲的风，她展开了背后的尾巴，而尾巴轮转，宛如一架美丽的螺旋桨。

螺旋桨转动，登时将九尾狐的身躯带起，飞行了起来。

“一个小时，应该有办法飞过几个城市，然后到林口吧？”九尾狐背后的尾巴一震，速度开始陡然上升。“你可要撑住咧，白老鼠。”

白老鼠？

那个曾经在新树区称霸一时，后来突然消声匿迹的玩家？

原来是他出现了，比起比尔设计软件的绝顶聪明，白老鼠拥有的是，侵入他人主机的黑客能力，难怪他能侵入地狱游戏的主机，盗取出黑杰克的位置，但，他毕竟是一个人类，他有办法拖延住母狮神，拯救小桃的性命吗？

*****************

华北，火车站。

“欸，蚩尤，去吧。”忽然，赛特挪了挪身子，把通往大门的路让了出来。“你很想出去对吧？”

“嗯？”

“刚刚南方的林口突然爆出惊人的灵能，”赛特看着土地公。“虽然灵能散乱而破碎，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纯净与潜力，这应该是神级的力量，但再这样破碎下去，就算是神，也命不长久了。所以，你想去帮他，对吧？”

“??”土地公眼睛注视着摆在地上的一盘盘卤味，却没有动。

“自从那能量冲出来之后，你就几乎不再说话了，”赛特看着土地公，“这件事非关女神，所以你去吧，我不会阻你的。”

“??”土地公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慢慢的说，“我不会去。”

“啊？”

“因为，这是我与他的比试。”土地公仰着头，看着门外。“我不能插手，因为，他必须自己面对，因为这就是真正的输赢。”

“嗯。”赛特歪着头，纯黑色的双眼，透露出些许了解、些许疑惑的光芒。

当年，蚩尤与那人的对决，其过程虽然神秘而隐讳，但经过了人们的想象与转述，也变成了一种传说。

究竟，蚩尤与那个人，到底比了什么？

而真正的胜负，又是什么呢？

看着眼前土地公紧皱双眉、表情严肃的模样，少年H的入魔，似乎就是整个胜负的关卡。

“唉，难怪，难怪??”土地公自言自语着，“当年一看到H这小子，就有份熟悉感，原来那老头把一部分灵魂托付给他。不过，天劫终究还是来了啊！老头，我到底是希望你赢？还是希望你输呢？”

忽然，土地公眼前多了一个啤酒罐。

土地公一抬头，他看见拿着啤酒罐的手，来自赛特。

“干嘛？”

“喝酒。”

“嗯。”

“按照人类的规矩，如果整件事自己已经尽了力，只能安静等待结果的时候，不如就来一罐，放松一下，事情自然会过去的。”赛特咧嘴笑。“喝吧，蚩尤。”

“哈哈。”土地公也笑了，接过了这啤酒，食指扣住拉环，啪的一声，泡沫涌出，啤酒应声而开。“赛特，你是在说和心爱女人表白以后，对方还在考虑的时候吧？男人就是要喝啤酒？”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啦。”赛特的啤酒罐与土地公的啤酒罐，锵的一声，互相撞击。“喝酒，喝酒。”

“是啊，喝酒。”土地公眼睛眯起。“加油啊，无论是『那个人』，或是『H』，你们一定过得去的！”

你们一定过得去的！

*****************

阴冷的雨，不断的落着。

一滴雨，滴入某栋大楼后方的防火巷，撞到了防火巷小小的屋檐，迸裂，然后碎裂的水珠顺着地心引力继续往下。

其中一滴碎裂的水珠，滴到了几丝的黑发上，然后由球形转为细流状，顺着黑发往下。

滴过了黑发，滴到了一双眼睛上，被眼珠上的睫毛阻挡，往外微微一弹，最后落到了脸颊上。

最后，甚至与脸颊上原本的水混在一起。

脸颊上原本的水，是暖的、是咸的，雨水一混入其中，登时也变成咸暖水的一部分。

那个水又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泪。

混入泪的水，继续往下滑动，滑过了下巴，直接落到了另一个躯体之上，之所以用躯体两字，是因为这躯体少了完整人体该有的重要元素，那就是生命力。

而这个躯体，数十分钟前，原本还活蹦乱跳，甚至可以以超越肉眼的速度，刺杀任何她想刺杀的对象，以及??保护她任何想保护的人。

而她，选择了后者，也就是保护。

于是，她的九命尽数破碎，如今只剩下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

拥有了咸度和温暖的雨水，在这女子身上滚了几圈，然后就被她的衣服吸附了。

吸附在一大滩同样暖咸的泪水中。

这雨珠，也在这一刹那，短暂的，拥有了感情。

似乎能理解这泪水主人的悲伤。

如同，理解了这女子为了保护泪水主人的牺牲与勇敢。

“H。”雨水在失去短暂意识前，从女子身上，浮现了这样的一句话。“保护你，我，今生无悔。”

*****************

少年H在哭。

数千年前，一个女孩以自己的身躯去挡住元帅的刀，而成为少年H永恒的夙愿，于是猫女穿越时空回到当时，破解了少年H的夙愿。

但，如今，猫女却做了一模一样的事。

以自己的身躯迎接了女神最后也最强的肉搏，“女神的拥抱”。

九条命，瞬间消耗殆尽，化成一个残破的躯体。

又是一模一样的处境，唯一不同的有二：一是，此刻少年H除了歉疚，还有很重很重，重到自己都无法明白的伤心。

另一个，是上次有猫女跨越时空来化解夙愿，而这一次，已经没有猫女了。

因为猫女已经死了。

死了。

“吼！！！！！！”

少年H仰起头，放声嘶吼，嘶吼到声音沙哑，嘶吼到喉咙干裂。

但，冷雨仍在下。

没有停。

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

“入魔了。”女神坐回了华北火车站的椅子，闭上眼。“这是最强者的宿命。”

“嗯。”一旁的阿努比斯沉默着。

“少年H与那个人一同作废了，苍蝇王的羽毛就算被九尾狐送去了黑杰克那，也来不及在一个小时内回来了。”女神语气低沉，似乎刚刚少年H的入魔，也对她心情造成了影响。“阿努比斯，我们差不多可以宣布了。”

“宣布??”

“女神团，”女神慢慢的说着，“就要成为地狱游戏中，绝无仅有的超强团队??”

“所以??”

“今晚，”女神嘴角浅浅扬起，虽是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寂寞，“我们，就要破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