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界，僧帮。

僧帮第九墙，竟是垂首入定的僧帮之主“地藏”。

看见地藏在此，莫言与横财顿时止步不前，丝毫不敢妄动。

相较于神偷鬼盗的戒慎，琴则一派轻松。“别担心啦！”她双手插在口袋，就这样直直地走过地藏身旁。

然后她回头，露出调皮又可爱的笑容。“你们看，不是没事吗？”

“当真没事？”莫言和横财互望一眼，“难道这地藏只是幻影？是僧帮用来震慑闯入者的机关？”

他们想到这里，终于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往前迈步。

不过，就在莫言要通过眼前这名盘腿而坐，低头打盹的老僧之际，忽然，他仿佛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地藏。

地藏依然闭着眼，打着盹，但他的手指却隐隐约约地动了。

指尖所指之处，正是莫言腰际后方的腰眼。

这一指，指的正是莫言此刻全身上下最大一处破绽，若地藏伸手突袭，不只会一口气破除莫言的周身防御，更会让莫言身受难以复原的重伤。

一见地藏手指指向，莫言一个紧急翻身，在空中旋了半圈，惊险躲开腰眼处。

不过，莫言双脚才要落地，眼角余光却又见到地藏的手指缓慢移动，换了一个位置。

这一次，是莫言的后脑脊椎处。

这一刹那，莫言感到背脊发凉，因为这里正是此刻莫言最弱之处，全身道行流转唯一破绽，若地藏手指射出道行，射中莫言的后脑脊椎，就算不死也废去半条命。

“喝！”莫言这时展现了平素锻炼的强悍能力，在空中硬是扭转了自己的方向，将后脑的要害转到另外一侧。

但才转到一半，地藏的手指，又隐隐地移动了，这一次指向莫言大腿外侧。

“又是我道行的罩门！”身在空中的莫言，已经扭到无法再扭，他一咬牙，双手绽放灿烂光芒，两只收纳袋在光芒中现身。

同时间，莫言甩动收纳袋藉此产生强烈风压，让身体产生上飞之力，改变了落下速度，也躲开了地藏这一指的方向。

这一下看似有趣，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扭曲的姿势下打出这一招，实际上已经用上了莫言近九成功力。

不过，莫言的这些变招，看在琴的眼里，却只是让她觉得好笑。

“欸，莫言，你干嘛跳起舞来？”琴忍不住想笑，“还亮出收纳袋当扇子？不，当翅膀，你想飞啊？”

“你懂什么？”险境之中，莫言仍不忘回嘴。“你道行太浅！菜鸟一只！啥都看不到！”

“看不到??看什么？”

“地藏手指的位置啊！”莫言一边说着，却发现手指这次所指之处，竟是自己的眉心。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莫言露出的最大破绽，他顿时冷汗直流，急忙祭出全身道行，收纳袋数目暴增十倍，二十层收纳袋层层迭迭护住脑门，以免地藏一指就把自己戳到脑浆迸裂。

“手指？手指哪里有动啊？”琴歪着头正要回嘴，却发现一旁的横财，也有了古怪的举动。

横财双手祭起“破门而入”的技，双目圆睁，霸气外露，似乎在用门阻挡着什么。

“欸，怎么连横财你也??”琴问。

“你看不到地藏的肩膀吗？”横财咬着牙，脖子上满是汗水。“他不断变换抬起的角度，随时可以破我真身，把我打得全身碎裂啊。”

“变换抬起的角度？哪有啊。”

“你这笨蛋，道行太浅，什么都看不到！”横财耗尽全力，说话更是凶狠。

“什么笨蛋？干嘛老是我骂我笨蛋！”琴怒了，她大步走到地藏旁边，低下头，看着地藏的肩膀与手指。

骗人！明明没有动啊！

莫言和横财却一个继续在空中跳跃翻滚，一个继续催动技能，仿佛随时就要大难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琴歪着头，长发洒落肩膀，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位尊甲级星，合称“神偷鬼盗”道上人人惊惧的人物，竟如此狼狈，终于感到情况不对劲。

这两位再这样无止境地跳下去，只怕会活生生地累死。

“喂！你们快停啊！”琴看得有些慌，“再这样催动道行，会累死的！”

“我也想停，可是??”莫言咬着牙，额头上尽是汗水。“他的手指，一直指着我的要害，若我一停，立刻丧命啊。”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催动功力？”横财满是肥肉的脸，因为费力过度而不断抖动，变得无比狰狞。“我也知道再催下去会力竭而亡，但是没办法，他的肩膀，就是随时会举起来啊。”

手指？肩膀？

琴盯着地藏，明明就是一个睡到动也不动的老人，哪来的手指与肩膀威胁？

虽然始终搞不清楚，但琴知道再不做点什么，这两个“神偷鬼盗”就会变成“死偷亡盗”了。

于是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全身电能在四肢百骸间流动，然后汇聚到她的双掌，透过雷弦，化成一把透着电光的箭。

电箭透出黄色光芒，这是琴的八成实力了，她要用电把这两个笨家伙打醒。

“给我醒醒！”琴指尖一松，黄色箭体夹带回旋电光，射向了正在不断闪躲的莫言，眼看就要正面击中他，并强制将他动作停止??

却见莫言手上的收纳袋后来居上，从下而上，竟像是捕虫网捞蝴蝶般，轻巧地一翻一转，就把琴的八成功力，黄色电箭收入了袋中。

“好厉害??不不不，现在不是称赞这傻瓜的时候！”琴气到几乎要翻白眼，“这家伙因为全身绷到最紧，所以自动抵御所有攻击吗？”

“所以这次要更认真一点了。”琴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弓，这次她的箭气势更强，颜色更已经是黄中透绿。

绿箭，已是琴此刻最强功力。

她知道莫言和横财这两个人实力强横，尤其他们现在像是中邪般拼命释放功力，等于要对上十成功力的他们。

不能留手，必须全力出击。

“绿箭！把他们一次打醒吧！”碧绿的箭，卷动着暴风般的电能，这一次，射向了横财。

绿箭直射而来，但横财却恍若无感，直到箭锋离横财仅距一公尺时，横财手上的“门”自动产生了反应。

一门接着一门，层层迭迭地横在绿箭之前，绿箭轰然射破第一门之后，又是一门！再次穿破后，又出现下一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连贯八门之后，绿箭电能终于耗尽，无声消散在空中。

“糟了，连十成功力也没用？”琴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一个不断闪躲，一个不断催动功力。“这叫做走火入魔对吧？为什么只有他们会发作？我却没有？”

“就算我有幸未中招，却也无法阻止他们，谁叫他们比我厉害。”琴苦笑，她双手紧握着。“这就是僧帮的第九墙??让闯入者耗尽全力，终至自我毁灭吗？”

“我该怎么办呢？”

琴仰着头，看着眼前荒谬滑稽，却又无可奈何的画面。许久，她突然做了一件事。

她坐了下来，就坐在沉睡的地藏前面。

“我觉得你超强的，”琴双手放在下巴，认真地看着眼前正在沉睡的老僧人。“因为我知道莫言与横财有多厉害，而你，嗯，竟然只是睡觉，就可以把这两个臭屁的家伙杀掉，你真的超强，难怪大家说你是阴界第一。”

“你一直在睡，不醒，到底在做什么呢？”琴歪着头看着地藏，“是因为你认为无须睁眼就会胜利？还是有什么原因呢？”

“既然这样??”琴闭上眼，学地藏也把双腿盘起来，双手平托，放在腿部，有如老僧打坐。“不如我也来睡一下？”

当琴的眼睛闭上，一件神奇的事情也跟着发生了。

............

当琴闭上眼，呼吸节奏调慢，她发现自己像是逐渐沉入温暖水中，如同还在母亲肚中的胎儿，如此安稳，如此平和，只须活着，无须担忧其他事物。

然后，当琴睁开眼。

地藏，正微笑地看着她。

“啊。”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也好像什么都不用说。

好像，对一个认识许久也钦慕已久的人，无庸多言，说了也是多余。

因为不说，他也会懂。

终于，琴听到自己开口了，吐出了自己意料不到的四个字。

“我，回来了。”

地藏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放大了。

“是啊，你这一去，颇久呢。”

“我，”琴低头，“忘了。”

“是该忘了，不然孟婆的汤就名不符实了。”地藏依然微笑，“现在的你，挺好。”

“挺好？”

“背负太多，放下一些也好。”

“我不懂。”

“不用懂，懂了，也只是烦恼。”地藏一笑，有如与老朋友闲聊。“对了，倒是别忘了，那房间中有武曲留下的东西，记得带走。”

“武曲留的？”

“是啊，挺麻烦的东西呢。”

“挺麻烦的东西??”琴想问，一时间却不知从何问起。

“甜如蜜，芬如酒，美味如诗，浓烈如醇，确实是咒的巅峰之作。”地藏微笑，“也亏她想得出来。”

“呃??”琴愈听愈是迷糊，地藏究竟在说些什么呢？不过她随即想起，她得替她两个好友求个情，不然他们就要活活累死了。“地藏大师，可否??饶过我两个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