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归白发
作者:恣堪愁 | 分类:玄幻 | 字数:5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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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先生至
一个刚刚离开晋国的年轻和尚正踏着戈壁乱石向燕国一处城镇走去,所过处没有佛法宣讲,没有神迹再现,反而少言寡语,只是顺手般帮忙挖井、治病、盖房,一袭永远如新的月白僧衣和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显得俱是格格不入,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念,半觉神圣半感孤独。
和尚不疾不徐的身形猛地一滞,扭头看向西南方向,而后突兀地腾空而起快速飞去。
而包裹着秦苏的黑气好像察觉到了危险,骤地降落一片郊外之地,黑气恢复成狰狞鬼物模样,向秦苏头颅内钻去,三丈的身躯如同误踏流沙般竟完全没入其中,但从外表来看,似乎一切如常。
和尚急匆匆由天而降,古井无波的面庞罕见有了皱眉模样,单手结印,大拇指轻轻点在秦苏额头,少许时间后,和尚的面色中多了一丝讶异,拇指指尖一点金光乍现,亦是钻入秦苏头颅内不见。
……
丰道陵追击一团黑云而去,终于在梁国北部边境一片无人处追上,可不待出手,鬼物似感受到什么气息四散奔逃,让丰道陵也不知该如何追击,只得消灭了为首日游鬼及大半鬼物,丰道陵只得安慰自己,只是些寻常鬼物应该惹不出什么大乱,随即调转身形向秦国而去。
丰道陵很清楚三批鬼物的去向,哪里有大量刚刚死去的人,哪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由此来看近期发生战争的地点对他们有着本能的吸引,晋国平叛,秦国剿匪以及梁燕交战。根据那日逃窜情形,最强的一批去往晋国方向,最弱的一批则是前往了秦国,丰道陵刚解决掉的则是实力中等的一批。
至于为什么没有先前消灭最强的那批,主要是因为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和尚,新曲城关于佛现身的传闻他听说了,也知道就是那个年轻和尚,既然他在晋国,自然可以解决,出于相信,因此直奔数日前才恢复安宁的秦国。
楚军大胜连连,历经四个多月终于凯旋,楚国宣布秦国猖獗不可一世的流匪只剩下些许散兵游勇,已不足为惧,秦王亦是主动书信楚王,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
也就在楚军凯旋回国的同时,一批数百人之多的白鹿洞书院书生在秦国各地现身进入各县学塾,这些读书人被朝廷称作一县之师,负责传业解惑,也参与各县政务。对此事关注者不过寥寥之数,而栎旸郡郡丞林宝江便是其一,当初奉命建造学塾时林宝江曾向武行秋、辛漠等人聊过这个问题,建造不难,难在先生,因此一十八郡均都默契旳将学塾变成了识字堂,可大抵两年后便需要真正的先生了。两年期至,林宝江所言不虚,基础阶段已过,确实需要真正有学问的人了,也就在这时,朝堂密令抵达,先生将至。
这数百年轻的读书人人人胸有浩然气,是白鹿洞书院正式入世的先行者,更是秦国一代代积累的财富。是那些默默死去的秦国先辈读书人,那些书院内垂垂老矣的夫子们,以身为种子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实,是宁愿老去、死去后亦无人知的坚守,终究换得秦国出现批量堂堂正正的读书人!
承载着先辈的信念,千斤重担在肩,一国教化系身,这些人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与有荣焉,他们愿化作新的种子为秦国、为天下培养出万紫千红的花朵、结出累累硕果。
栎旸郡外百里,三十一名灰衫布鞋,拄杖负笈的读书人正快步而行,看不到欢笑亦不见沉重,唯有平静与坚定。
“就此分别吧,当了许多年的旁观者,终于要入局了。诸位,莫忘了功成不必在我,莫忘了书院院训!”队首之人突然止步,转身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三十一名读书人齐声低喝,没有军人的铁血,亦没有江湖之人的侠义,有的是一份奋斗终生的坚决。
为首之人率先一瘸一拐离去,方向依旧是直直向北,三十人纷纷作揖道:“恭送大师兄!”
白鹿洞书院当代大师兄陈安卿只是摆摆手,留给三十人略显萧瑟的背影。
陈安卿很长时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师兄的称呼,不仅因为他是个跛子,还因为他才学着实欠妥,不仅记忆力不好,而且脑子愚笨,相比他人而言,文章总是背得最慢,理解得最晚,当一个个师弟已能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时,他却写不出什么华丽。
身为院长的弟子,四十不惑的陈安卿愧多矣,他知道院长怕他难堪,因此特批不用随堂上课,而是院长亲自开小灶,可自身悟性太差,长进似龟爬,院长越是和蔼,他越是自责。而立之年时曾向院长提出不再做大师兄,只愿当个打扫书院的仆役。
然而院长却说:“人和人没有不同,当大师兄也罢,不当也罢,与你而言多了什么又或少了什么吗?当大师兄就不能打扫院子吗?打扫院子的就不能是大师兄吗?莫被名累,难道大师兄就非得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吗?别人怎么看与你怎么看是两回事,何必自囚牢笼呢,大师兄不仅在于才学,更多在于人品及守护,我都不觉得你不行,你又为何怀疑我的眼光呢?老师不知天赋,只知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况且你的光芒也许本就不在这安宁之日!”
从那日起,白鹿洞书院院长拿起了扫帚,这一拿起便再没放下,而陈安卿亦是如此,拿起了扫帚也将愧藏于心,再未自怨自艾,他只当自己是书院的一砖一瓦,尽自己所能默默守护着书院。
十年来,陈安卿成了书院最忙的人,帮忙做饭洗衣,修缮扩建书院,下山寻找新的弟子,照顾生病的学生,整理藏书,打扫卫生……
起初,同窗只把他当作怪人,大多学生都不觉得这些是大事,甚至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大师兄的声音逐渐少了去,直至消失。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发现陈安卿十年如一日后,也没人再觉得这是小事,经隔十年,大师兄的称呼再起。
陈安卿读书的时间少了,反而更珍惜读书的时间,也偏偏在这十年中有了浩然气,一步步竟水到渠成般到了四品。
蒙塬县中心位置已经建好了一座新学堂,仅临县衙,学堂谈不上气派,却也占地极广,因为朝廷下令,要开办寄宿学堂,通过考核者皆免费入学,不限年龄,不仅吃住全免,且学习优异者另有奖励,同时招收一县十五岁以下所有孤儿,不限国籍,亦可免费入学管吃住。更让各地方官员欣喜的是寄宿学堂一应花费不需地方承担,全部由中央拨款!
这几日,蒙塬县所有人都在空闲时间会来学堂门口转转,期冀能率先见到第一任学堂师长。
“听说是白鹿洞书院的?可咱秦国啥时候还有书院了?”有人好奇问道。
“你这粗俗的家伙,要么忙活地里要么忙活床上,能知道啥?这书院老早就有了,好多好多年了,一直都很低调就是了。”
“大人,您知道得多,跟我们说道说道呗?”有人凑向坐在县衙门口的安如山问道。
“这白鹿洞书院啊,学问大着呢,不比哪国的书院差,跑咱们这地方当先生可是有些委屈咯。”安如山笑道,当他得知白鹿洞书院有数百名读书人下山入县,不由一惊,安如山很清楚包括自己在内的秦国在任的所有官员都是朝廷筛选后分批集中学习过数年的,而当时给自己这批人上课的便是白鹿洞书院的读书人,只觉得那位先生学问渊博无比,以为白鹿洞书院读书人少,因此无人为官,哪知再见白鹿洞书院的读书人竟是来为稚童授课,且一次性有数百人之多。
安如山也大概猜得到这些读书人在不久之后会大量顶替现有官员,可安如山觉得这是好事,早该让给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了,有他们,秦国才真的能看到希望。
安如山不经意地望向远处,突然站起身道:“先生,到了!”
众人赶忙顺着安如山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正一瘸一拐走来,长相普通,加之掩不住的风尘仆仆,毫无儒雅可言。
陈安卿见有目光投来,颔首微笑不止,众人只觉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又觉化雨润进心田,刹那洗尽满身浮躁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