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玉将汤吞进去，眼巴巴地看着雷霆坐在她旁边，他高大的身体一坐下来，西岚玉感觉半边天都阴了。以前，两人经常坐在一起吃饭，西岚玉从没有这般感觉，许是现在不能像从前那般和雷霆随意相处，才觉得颇有些不自在。

气氛过于安静，西岚玉觉得好吃的饭菜都不太香了。她埋着脑袋纠结了一下问道：“真君这次到妖族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只要不是逮她回去什么事都行！

雷霆提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道：“恩，很重要。”

“噢，那你什么时候回去？”西岚玉又问。

“这取决于你。”雷霆道。

西岚玉瞪大了眼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雷霆这么憎她，不把她抓回去誓不罢休？她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要一直呆在妖族，永远不回去了呢？”

“那我便在这里安营扎寨，一直陪着你。”雷霆认真的目光看着西岚玉，西岚玉被他盯的心跳慢了半拍。如果刚才的“等你”是一句客套话，那“陪你”简直就是一句情话了。雷霆跟她说情话……好吓人！活久见！

“真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前几天才吵了架？”西岚玉委婉地说。准确地讲，是一刀两断，再不往来的那种。

“现在和好了，”雷霆像是刻意不去理解西岚玉话中的深意，避重就轻地说，“而且，一年之期还没到，你想走，本君不答应。”

“可是你叫我走的呀！”西岚玉想起那天，雷霆说的那个“滚”字，即使自己早已千锤百炼，可还是有点伤心的。

“本君只是叫你暂时离开，现在我们和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雷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耍起无赖来，这种流痞作为，以前一直为他所不耻。

他们什么时候和好了？生气的是他，说要和好的也是他，从头到尾，她西岚玉，就像个受气包一样，任他揉捏扁玩，他不高兴就叫人滚，高兴了就叫人回来，她才不是以前的西岚玉，什么事都是他雷霆说了对。

“这些都是你一人说的，我可没同意。”西岚玉板着脸，不高兴道。

“你在生气？”雷霆仿佛后知后觉道。

“我不应该生气吗？你之前无缘无故地叫我滚，现在又无缘无故地说和好，让我回去。雷霆真君，我西岚玉，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你高兴了给个肉包子吃，不高兴了就踢我一脚。我从来不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但这一次，就算你使出天雷地火，我也不打算和你回去。”西岚玉冷着脸道，她竟然指责了雷霆，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暗爽，感觉就像一直受气的小媳妇终于反击了一回。

雷霆没想到，西岚玉这么生气，原来，她也是有小脾气的，以前总围着他转，从没见她闹过脾气，第一次看她生气，竟然觉得有些可爱。雷霆看她生气觉得很开心，把心里的委屈和闷气发泄出来总比她一直委曲求全地故作坚强要好。

“我看到了你给我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生气是有原因的，和好也是有原因的，生气的原因不能说，和好的原因说不清楚。雷霆想了想，就说了一个简单的理由。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西岚玉心里的气一下子漏了。雷霆竟然说他喜欢她送的礼物，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但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多少还是受用的。所以，这就是雷霆跟她和好的原因？听起来简单地有些敷衍了。真话也好，假意也罢，这些都不在西岚玉考虑的范围内，她和雷霆，早在百年前，一二分明了，趁此机会，早撇清了好。

“真君，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先前是我自作聪明冒犯了你，你也惩罚过我了，不如我们就此两清，谁也不欠谁。如果你讨厌我，不想见到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今后绝不再踏入弥生界半步。”反正媒庄有明欢坐镇，她这个出体力活的不需要出面都行。

雷霆眼中变得有些晦暗，像是戏台谢了幕，熄了灯火。除了在西音法渡那段日子，他从未对西岚玉好过一刻，不怪她总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以前她一直追在他身后，现在哪怕他追着她，她也未必会回心转意了吧。

“本君有说过讨厌你吗？”有了第一次耍赖，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似乎也没什么了。

西岚玉眯着眼打量着雷霆，总觉得今天的雷霆哪哪都不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虽然没有直接挑明地说出来，但你的神情，还有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无一不表明你讨厌我。”西岚玉道。

“没有说明的事情，就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本君是罚过你，但你别忘了，你的命也是本君救回来的。如果如你所说，本君不喜欢你，那本君何必多此一举，救你的性命？”雷霆面不改色道，“讨厌”这两个字，他永远都不会再对她说。

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西岚玉若有所思地想。

“话说回来，本君救了你的命，你不思回报，还破坏我灵圃里的花植，如此忘恩负义之举，本君就不能生气，不能惩罚你吗？”

今天，绝对是有史以来雷霆说话最多的一天，如果不是为了留住西岚玉，他雷霆真君，平常一个白眼都吝啬给的人，岂会说这么话？

如何又是她的不对了？西岚玉鼓着包子脸想着，雷霆救她性命不假，如果没有雷霆为她捡回来的这条命，她早就入了山丘的坟头，哪还能坐这享受面前的一大桌美食呢。背信弃义不对，忘恩负义更是遭天谴的事，雷霆待她确实不厚道，可她西岚玉，虽然做不到宰相肚里撑船，但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好吧，这次就算了！

“真君，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西岚玉顿了一下，咬咬唇道，“想要我回去啊？”西岚玉终于发现今天的雷霆哪里不对劲了，今天的雷霆话特别多，一点儿也不像他，倒有点像曦袇训她的时候。不过，雷霆好话坏话说了一堆，好像都是为了让她回去。

“如果你不愿回去也可以，不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西岚玉心中一滞，如果刚才她还能骗自己雷霆只是随便说说，那么现在，雷霆看她的眼神，明显和之前判若两人，仿佛不是她认识的冷冰冰的雷霆，而是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曦袇。

“你想起我了？”西岚玉眼中似有水珠凝结。当青非告诉她，曦袇不过是雷霆在西音寺的一个转世，身死之后，这世上便再无曦袇，只有雷霆，而雷霆根本不会记得他在西音寺身为曦袇的这段日子，就算记得，西岚玉也不过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于雷霆来说，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过客。她起初不信，就算曦袇不在了，但雷霆就是曦袇，曦袇就是雷霆，他们既然是一个人，就一定还会记得她，记得他们在一起的快乐的点点滴滴。可是，当她终于用一年的时间爬了九十九万层天梯到了弥生界的时候，才发现青非说的都是真的，雷霆一点儿都不记得她了。

“恩。”雷霆沉重道。

媒庄庄主的百年阅历，教会西岚玉一个最深的道理，有些人，不是因为缘分太浅，而是根本就没有缘分。所以即使再努力，也讨不得心上人的心。她和雷霆，从来就没有并肩站在一起过，永远是他走在前面，而她在后面追，最后却是越追越远，现在，她想停下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雷霆，我不等你了！

“吃饭吧，菜快凉了。”西岚玉拾起碗筷，有些话，无从说起，也不必说。

一餐饭，吃的很安静，思虑的间隙，西岚玉偶尔会想起两人在西音寺一起吃饭，一起看日出日落的那些日子。上天待她不薄，至少，他们曾经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