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贤侯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他及其痛苦的事情，他嘴唇抖动了好几次，想要说出什么来，最后又压抑住了。

“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湛不懂父亲的意思。

思贤侯几度犹豫不决，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如今，还是说吧。”

“其实你母亲，她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吴湛激动的扒住栏杆，比起他的生母，他对小时候一直悉心照顾陪伴他的母亲有更强烈的感情与眷恋。

这一点，盛惠元为了把他引出去，骗他月华国有他母亲当年的故人，也可以佐证。

“父亲可有什么证据？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为母亲报仇？还……”

最后一句吴湛没有说出来，但是思贤侯懂他想说什么。

“当初你大哥去了，你母亲虽然伤心，但是我悉心安慰她，每天都陪她聊天，再加上还有你，她的情绪其实好很多了。”

“所以说如果是因为心情不好生病郁郁而终，我是不信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查当年她身边所有的人，查所有的事物，终于让我查出了一点线索。”

“当年你母亲身边确实有几个从小伺候她的仆人，我查到其中一个，她有个亲戚在月华国，你母亲死后我放了她们的身契，她应该是回月华国了。”

“我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查到她确实是去了，但是还没到人就消失了。”

“这些年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派出去查的人在一家农户手里发现了那仆人的首饰，那是对金耳环，还是你母亲送给她的，我见过一次，所以当我看到探查的人送回来的金耳环时，我确定这就是她的。”

“农户说这金耳环是从一具女尸身上扒的，他当年上山砍树，看到一片土地有松软的痕迹，他以为会有什么宝藏和藏的东西，就挖开看了看。”

“没想到宝藏没有，只有一具女尸，他惊吓过后发现那具女尸身上有许多首饰，他忍住害怕下去把首饰都拿了出来，再替她埋上。”

“这些年他们家就靠卖这些金饰，过得还不错，这次卖金耳环刚好让我们的人碰上了。”

思贤侯低沉的声音在天牢里回荡，好在这一片暂时都没有关押犯人，不然可能就成思贤侯的故事会了。

吴湛听到这里，疑惑道：“那父亲到底找到什么线索了？母亲的仆从不是死了吗？”

思贤侯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吴湛，说道：“她死了，这就是线索。”

面对儿子疑惑的表情，思贤侯继续说：“这个仆人是你母亲身边最信任的一个，她为人做事稳妥，极得你母亲信任，所以我去查了查她当年去月华国的方式，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原来，她也自认为自己一个女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怕路上很危险，花钱雇佣了镖师保护她，为了更稳妥一些，她找了一家很大的商队，交钱要求跟商队一起出发。”

“她找的镖师确实都是正规镖局，我去问了镖局的人，当年被雇佣的镖师没有再回来过，他们的母亲妻子孩子都还在家里等着他们，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死了。”

“再说商队，那个商队当年突然声势浩大起来是在你母亲去世前一个月，后来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所以我怀疑，那个商队是有人特意针对她伪装的，一步步的引她走进去。”

“可是她从小就跟着你母亲一起长大，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人和事物，怎么会有人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还设这么一个局就为了杀她。”

“那个人一定是想掩埋什么，因为你母亲的仆人可能知道一些东西，或者做过某些事，最终被杀，还牵连了无辜的镖师。”

思贤侯把自己推断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儿子，然后叹息：“至于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娶盛惠元吧？”

吴湛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盛惠元，不是我想娶的。”

“她是陛下强行塞给我的，陛下虽然重用我，但是同时他也是一个猜疑心很强的很自负的君王，所以盛惠元，是他送来监视我的，是陛下的眼线。”

“所以这些年，哪怕她谋害你，我都得装作不知道。”

思贤侯突然激动了起来，隔着栏杆用左手拉过儿子的手，右手轻轻拍在儿子手背。

“湛儿，父亲知道你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想要无忧无虑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父亲懂，因为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不行啊，我们男人生来就是肩负责任的，我想要维持思贤侯府的尊荣地位，想要为你母亲报仇，我就得握住手中的权力。”

“你也是一样，你是你母亲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你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所有，我知道这样会使你痛苦，但是你大了，你生活在我们这个家庭，享受了富裕的生活，就要懂得如何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不可否认的是，他动摇了。

从小的母亲，他的姨母，居然是被人害死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害死母亲孩子的，和害死他姨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为了自己，决定将父亲的叮嘱和那些恩恩怨怨抛脑后，是不是正确的？

吴湛依旧在犹豫，当他真的做出某种选择之后，和另一个人，就真的再也没可能了。

阴暗的天牢里，一个少年的心，渐渐的从光明变得黯淡。

他的决定已经做出了。

他想过了，就算他现在决定继续自私下去，在他往后的人生，背负着这些东西的他也完全不会感受到快乐，而这样的他，反而会连累阿娇。

连累她也要陪着这样每天都怀着对母亲父亲的愧疚活下去的人。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彼此没有羁绊到分不开的时候，就此斩断。

阿娇上一次跟他见面，还生着气呢，他是真的好舍不得。

“父亲，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愿意为了这一切，放弃之前的想法，我会好好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