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文莱思做了一个含混不清的梦。刚一醒过来，内容就完全被忘却，留下的只有梦中的触感，阴暗、潮湿、像是眼泪，却更加悲伤。

自从他捡到系统之后，他就没再做过和系统无关的梦。而那些梦境，每一个都比真实的事实更加清晰，即使现在去回忆，也能想起每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这令这个短暂的迷梦显得更加不可思议，以至于在他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时，还一度想要再次睡去，搞清楚先前梦境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听到模糊不清的哀嚎，音量实在是太小，断断续续，更像是哭泣，或是呻·吟……

“咚咚咚”，敲门声带出金属震颤的嗡鸣。冰冷而有力的真实声响，瞬间将刚才还无比真实的哭泣化为虚幻，把文莱思从即将进入的第二次梦乡门口拉了起来。

文莱思坐起身，和一旁的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少年对视了一下，少年憔悴而惊慌，看起来昨晚睡得并不好，但也并没有对不用再睡觉的事实抱有多大的期待。

“谁啊。”文莱思略略调高了音量，实际上他并没有必要这样做，德赛尔先生在这座岛上的每个房间，都设置了保证内外传音质量的魔法阵和相关器械。不过，说到这个，考虑到在他们到来之前整座真理之岛上只有德赛尔先生一个人，这种设置其实也相当“没有必要”。

“还能有谁！是我！我进来了哦！”

斯卡丽·米尔特洛夫大小姐的声音在门外和文莱思床头不远处的窟窿里同时响起，她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暴躁，也许敲门的时间比文莱思听到的还要更长一点——等一下，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金属门和金属地板之间，发出了“刺啦刺啦”地刺耳摩擦声。

文莱思觉得这大概是由于制造时的失误或者疏于保养导致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房间原本是用来存放某些一点都不能漏出去的流体之类的东西，导致这里在设计的时候就完全没有给门缝留下一点空间。就在文莱思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斯卡丽大小姐出现在了打开的门外。

文莱思早就知道斯卡丽在她们这些富家子弟里属于比较异类的类型，不喜欢太过繁复华丽的服装和饰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穿着打扮就不是很显眼，只依靠自己的容貌和神态就让自己光彩照人，贵气十足；在文莱思意外烧掉她的长发，而福特管家也离开学院城的那段时间，她就更加变本加厉，穿着更加轻便、易于行动，或者说，接近男性。

不过此刻斯卡丽的打扮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她穿得比文莱思以前在村里吃百家饭的时候，在最炎热的天气里穿得更加单薄，轻薄的浅黄色布料简单地包裹住她的胸前和下半身的关键部分，其他地方莹亮雪白的肌肤都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来，反射出比室内惨白的灯光更加明亮温暖的光芒。

她金黄色的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马尾束在脑后，刚刚垂到脖子后方，闪耀着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在短短的刘海下方，琥珀色的、猫一样的眼睛盯着文莱思的方向；面颊透出淡淡的粉红色，就像文莱思已经有一段没有见过的天边的晚霞；嘴角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

不过这只是开门一瞬间映在文莱思眼中的画面，世界瞬息万变，虽然斯卡丽站在门口，位置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很多细节还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如说那扇门在“刺啦刺啦”的声音中开得越来越大，露出了后边穿着打扮和斯卡丽有点类似的艾尔薇，再比如说斯卡丽脸上的淡淡粉红很快变成了鲜亮的大红色，上扬的嘴角也很快变成了张圆的O形。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呢！”

“在睡觉啊。”

除了被被子盖住的腿以外，其余部分那有些过分苍白的皮肤都完全暴露出来的文莱思，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一脸无辜地，非常真诚地回答道。

…………

“你睡觉为什么不穿衣服！”

“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

“你——”

“而且大小姐你们穿得不是和我睡觉的时候也差不多吗，你们可是走在外面的。”

“你——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唉，可是我说的——啊啊啊疼疼疼对不起我错了疼疼疼疼！”

…………

【越是暗流涌动的严肃剧情，福利环节和搞笑桥段就越要穿插进去！万众期待的泳装福利回终于在上线了！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剧情已经过去一半了呢？让我们抛下那些毫无必要的思考，放空自己的头脑，来体验纯粹服务观众和放飞自我的欢乐桥段吧！】

文莱思的身上套了一件，头发也微妙地蜷曲起来，脑袋也晕晕乎乎的，没走几步就要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一侧的墙面撞上两下。这段时间过去，文莱思本来觉得艾尔薇大概已经忘记了在千岛港时他危险的表现，重新变回了原来那种对他毫无戒心照顾得无微不至状态，但是现在艾尔薇就跟在旁边稍微靠后地地方看着，一脸担忧，却时不时向斯卡丽的方向看上一眼，并没有来搀扶他的意思。

第五十三章 福利与用户服务

【迟钝系后宫男主和争风吃醋的后宫大戏正在上演。目前看来，某人的正宫气息浓厚，但是女仆党也请不要放弃！恋爱股市起起伏伏，不到终盘的一刻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从身材角度来看，泳装回正是女仆大展神威一举翻盘的好机会！想要入女仆股的同学要抓紧时间抄底啊！】

“……”脑子里的系统又在说那些文莱思百分之九十都听不懂的玩意了，不过对于他能听懂的剩下百分之十，文莱思发现，系统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有那么一点道理。

与看起来跟男孩区别不大，胸前只有微微凸起的斯卡丽大小姐相比，和她差不多穿着的艾尔薇“从身材角度看”完全不同。如果围住斯卡丽胸口的叫“一块布料”，艾尔薇的胸口就应该被称呼为“一根布条”，紧紧地勒在她的胸上，仔细一看，似乎在暴露在灯光下摇晃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中间还被勒出了一条凹陷。下半身那块布虽然要好些，但也紧紧贴合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近乎圆形的曲线。

【来了来了来了！万年处男脑子里纯洁得连根毛都没长的迟钝草食男终于要开窍了！从今天开始，意识到异性好处的少年会不会食髓知味，化身欲望的野兽，为各位观众朋友上演更多、更多、更多！的精彩的福利剧情呢！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加油还来得及！战斗吧，少年！】

文莱思原本看得脸上有点发烫，但是系统像个神经病一样地在他脑子里一如既往地大闹一通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在艾尔薇发现自己盯着她之前就回过神，重新看向了前方。

“你在说些什么玩意？”于是他终于决定回一下系统的话——不过每当他打算接系统的话的时候，他似乎都只有一句话可以说。这次显然也并不例外。

【表达一下我内心激动的心情啊。我跟了你快一年了，别的系统差不多时间见过的漂亮妹子，哪怕是再怎么纯情单女主的作品，起码也不下十个了；再怎么清水的和尚文，二垒也该看人上过了。再看看我，嗯？我作为系统，别人家系统该有的功能我一应俱全，别人家系统不一定有的功能我也样样全能，但是每次想要帮你都会被你无情拒绝，到现在你都还没点你的“职业技能”！】

也许是为了表达自己无比气愤的心情，系统稍微停顿了一会，完全没有必要地“呼哧呼哧”喘气。

【嗯？你说说看？哪有这么不信任自家系统的主角，嗯？就算那些臭不要脸地过河拆桥的渣滓，在有能力之前，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把系统当成比亲爹还亲的亲人供着，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想到它，嗯？哪一个不是身边一大群莺莺燕燕，限制级高达十八岁的画面隔三差五就能出现，满足一下系统仅有的那点一饱眼福的卑微愿望，嗯？你再看看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家人看！连跟女孩子卿卿我我的全年龄向福利画面都藏着掖着不给我看！】

文莱思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不是，我也没有怎么跟女孩子卿卿我我过吧？”

【就是说啊！你说你过分不过分！还不好好反省一下！】

文莱思奇怪的表情固定在了脸上，系统这回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一如既往莫名其妙地暴跳如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特别确定系统到底是在随口胡扯，还是包含了那么一点真情实感在里面。而且，抛开这点不谈，他也总觉得自己似乎和系统在交流的时候多多少少出现了一点偏差。

这是很麻烦的一点。他很少会去尝试弄清楚系统在想什么，因为他与系统太过熟悉，一年来真正意义上的“朝夕相处”让他能清楚地区分系统说的话哪些是他能理解的，哪些是系统随口说出来，这个世界上随便换谁来也都完全不可能理解的。而且，对于系统使用“心理学”——

【你在想什么呢笨蛋。】

“你在看什么呢笨蛋！”

耳边的声音和脑子里的声音在一瞬间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他愣神了好几秒种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热心肠的大小姐斯卡丽很快就亲自来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你在走什么神呢笨蛋！”斯卡丽扯着文莱思的耳朵把他的头拉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以至于文莱思能感受到她呼吸和大呼小叫时吐出的温热空气，斯卡丽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就通红的脸颊颜色好像又深了不少，有点心虚似的重复了一遍第一句话，“看什么呢笨蛋！”

斯卡丽大小姐脸红的频率相当之高，让文莱思不由得怀疑她在体质上也许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还略有麻痹的身体和散发着让文莱思想起自己第一次烤肉的味道的头发都在警告他，和大小姐相处时也必须要慎之又慎。

“……”话是这么说，但是文莱思暂时还没能把握住和现在这个稍微有点更新的斯卡丽1.2版本交流相处的关键，最后还是只能使用面对质问时比较通用的两个方案，“诚实”，以及，“否认”。

“我没在看什么啊大小姐。”

“胡说，你刚才明明就是——”斯卡丽说到一半突然卡壳，看向一边，用实际行动告诉文莱思原来刚才她脸上的红色还能继续变得更深更红，说话声音也一下小了一半，“明明一直盯着我看……”

“……”文莱思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情况，他回头打量艾尔薇的动作是在太过明显，在系统的打岔之后，他就转回头看向前方——而走在他前方的，就是斯卡丽·T·米尔特洛夫小姐。所以大小姐说的没错，只是她居然背后长眼一样发现文莱思一直盯着她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诚实”和“否认”就不能被同时使用了。如果还要继续坚持这种方针，那他就应该说，自己虽然的确看着斯卡丽大小姐的方向，但是实际上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算是完全搞不清楚该如何和同龄女性交流的文莱思，都能嗅到这种回答背后隐藏的不祥气息。

【怎么样，需要帮助吗小文莱思？你永远都可以依靠你亲爱的系统大人哦？】

“不。我以前好像已经抓住过一点跟大小姐交流的头绪了。我想我可以试试看。”

短暂地沉默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斯卡丽揪文莱思耳朵的那只手也不知不觉地松开不少，现在实际上是文莱思主动弯下腰保持着这种两人平视的状态。琥珀色的眼睛和漆黑的瞳孔对视着，互相映照出彼此的神态，金发的少女面色发红，而瘦削的少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非常抱歉冒犯了您，尊敬的大小姐。只是，大小姐的身姿实在太过美妙，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你在说什么啊变态！”

文莱思弱不禁风的肚子冷不丁吃了一拳，痛楚和麻痹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非常奇妙的体验。不过这一拳系统并没有报伤害，说明打得也没有那么重，这让文莱思觉得，自己大概是压中了。

——不过压中了还会挨上一拳实在是超乎文莱思的想象，这让他甚至有点开始怀疑当初答应大小姐和他一起到岛上来会不会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好在大小姐并没有追加攻击的意思，在有点慌乱地确认过文莱思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就重新站起身抱住胸仰起头，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如果不是她有点散乱的头发、逐渐蔓延到全身的血色，和能让人看到蔓延她全身的绯红的穿着，文莱思几乎就要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了。

“咳咳——哼。”斯卡丽用一段语气助词终结了上一个话题，并且不怎么顺滑地把话题推动到了完全无关的地方，“说起来，今天那个谁——唐为什么忽然又跟在你后面了？你叫他了？”

“啊——”文莱思本来是想发出突然想起来一样的那种“啊”作为承接问话的中介，但是因为某些客观原因，他的这一声太过接近惨叫，多多少少减弱了原本该有的功能，“他不是——”

“我不是唐。”

斯卡丽瞪大了眼睛：“你又会说话了？！”

“……啊。”少年似乎对斯卡丽大小姐就不是很熟悉了，显得有点莫名地畏缩，“啊？我，我……”

“大小姐，他不是唐。而且他对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从痛苦中缓过来的文莱思很高兴，因为这个新的话题好像不是很容易触到大小姐难以把握的某个点，“总之，他的名字不叫唐，而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该叫什么。”

“唉——”大小姐显得有点吃惊，又有点同情地看着少年，“那暂时就先叫你白吧？”

“唉？”文莱思愣了一下，没想到大小姐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就是给他起个名字。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年——其实不用特别打量，第一次见面时少年给他留下的就是白色的印象，少年的肤色和大小姐的莹白以及文莱思病态的惨白都有不同，更接近于苍白，或者，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白。文莱思不得不说大小姐起得这个外号还挺恰切，不过也许少年会——

“好啊。白，白，白！”结果少年一口答应，还连续念了三遍，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我就叫白了。听到了吗，文莱思，我是有名字的。不是唐·吉诃德，我是白！”

“唐·吉诃德？”

斯卡丽和文莱思都对这个名字做出了反应，但是理由不尽相同。

斯卡丽大概只是对这个没听说过的名字有点奇怪，但是文莱思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少年的概念里，唐·吉诃德是同一个人的名字，难怪他会对两者表现出相近的抵触情绪。文莱思因此想起来，唐就像费尔南多先生的德一样，是个常用的中间名，通常是为了表达某个人的地位尊崇。如果那个传说是真实的，曾经统一了整个世界的瓦尔大师的全名，就很有可能是瓦尔·唐·吉诃德。

但是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系统昨天晚上会说起吉诃德？他为什么会知道？

【哈哈，放宽心，我的小文莱思，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