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一头雾水。

明天就是说好的一月之期，该要带他去渊狱鬼城，但这会儿才想起来，余兴言明天却还要先去河对岸那家置换资源这件事情。

只是余兴言和程湛英每次去都是早早动身，谁也见不到他们人，回来后又已是深夜，基本上等于一天都没见。

这意思是明天等他回来后，待夜深人静再动身？

看似合理，但问题是怎么莫名其妙又给自己找了个告假的理由……

“白天”不需要自己去巡守了么？

李澈心头忽然一跳，将两件事情联系了起来，莫非……

“李澈，你听没听见！应我一声！”余兴言看李澈面色有恙，迟迟不说话，高声喝道，把对面游狩队的几人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傅波拿手肘碰了碰李澈。

李澈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我晓得了！”

余兴言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安排起来明天巡守队伍，把傅波与骊仙子安排在一队，取消了让谁来机动游走，随后就挥挥手道：“散了罢！”

所有人走开，似乎并不觉得李澈告假一日有什么不妥，甚至平素在他与傅波前头的那一队，两个相对比较熟络的队友还过来劝慰了几句。

观前散场，傅波也搭着李澈肩膀道：“没事，你好好休息一天，调整调整，我们都有这个时候，心绪比较重要。”

李澈一愣，旋即回味，故作强笑道：“好！”

一直在这个封闭的须弥界内日复一日“劳作”，是个人都会心生郁结，无论四支特殊的队伍，还是普通村寨居民，大家都会有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时候。

巡守队里的人私下谈话时，甚至已经在惊叹李澈连续快两月都还没有出现半点不适，今日看到他的模样，反倒觉得很正常，全都松出一口气。

这要是在巡守时候出现异状，又不巧碰到了鬼物，那才是凶险，指不定就会拖累所有人，眼下情况对大家谁都好。

傅波拍了拍李澈肩膀，笑道：“走吧！别愁眉苦脸的，用过餐，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起来回复法力，先休憩一天。”

李澈冲他一笑，走向村寨中心。

夜晚，李澈躺在皮毛卧榻上，听着窗外的呜呼风声，双眼睁亮，毫无睡意。

咚咚咚！

一串意料之外，但又合乎预料的敲门声响起。

李澈一跃而起，打开了门。

余兴言站在门外，身后厉春抱臂而立。

“走！”

余兴言压低了嗓音，不管也不顾，走在了前头，厉春紧随其后。

李澈犹豫了下，跟上两人的脚步。

十分清楚巡逻队巡逻线路的余兴言带着两人走出了村寨外，李澈才开口问道：“余队……我们是要去？”

余兴言头也不回，只是时刻打量，注意着四下的环境，淡淡道：“你不是要去渊狱鬼城么？跟上就是，这就带你去。”

李澈心中振奋，但同样也有些疑惑。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三人出寨子后，就按照平时巡守的路线走，穿过碎石小道，穿过枯木森林，来到了墨膜河边。

余兴言顿足，目光透过水面上像是蒸腾也似的黑色浓雾，望着对岸。

良久，他挥手道：“走吧。”

李澈继续跟上，但还没走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劲，“呃……余队，我们不是穿河到对岸去？”

余兴言沿着墨膜河沿岸走，踩着湿软的淤泥道：“不去，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直接去渊狱鬼城！”

李澈大惊，不解道：“什么都没有？这是何意？”

余兴言顿足，背对着李澈，指了指对岸，“那里没有村落，没有我们人族，也没有什么丹药，那里什么都没有！”

说罢，继续抬腿，沿着河岸，往东面赶去。

李澈自然想问个清楚，怎么这和之前告诉他的说辞不一样，紧跟两步。

厉春却开口道：“我们不是有意骗你，都是为了大家好。”

李澈望向这个队内修为仅次于余兴言，但却一直都沉默寡言的道人，“厉前辈，这究竟是……”

没有立马回答，厉春似乎在酝酿措辞，沿着河道行出数里后，才缓缓开口。

“这渊狱鬼界内，我们生活的已经足够凄惨，说是苟且偷生都不为过，每日重复做着相同的时候。”

“但悲哀的是，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早起，甚至习惯到忘了我们做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

“我要去巡守，我要去游狩，我要去采矿，我要去修屋建基……以至于一整天忙活下来，躺在榻上沉沉睡去时，都不会再去想我们是为了生存才做的这些事。”

“有时候蓦然回首，难免一阵恍惚，严重时甚至心情抑郁，再难坚持下去，但这时候却有人告诉你，在河的另一头，相隔数十里外，有一群人正和你一样艰险求生呢？”

厉春说话间脚步不自觉放慢，与李澈并排了走，侧首道：“你会觉得一阵宽慰么？你会觉得同病相怜么？会否觉得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李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最终没有开口。

余兴言这时也开口，“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了！当你知道自己过的很惨时，你势必心绪不振，低落难己。”

“但当你知道还有人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悲惨时，你在感慨的同时，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阵宽慰。”

余兴言似乎很不喜这一点，仰头望向并看不见的天空，感慨道：“若有法力在身，能够继续修炼，大家心里有所依托，这种情况自然会好上许多。”

“奈何村寨内资源有限，并不足以支撑所有人修炼。故而这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能够舒缓众人情绪，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了！”

李澈没想到这背后有这般因果考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问道：“所以说……那什么‘根草散’……”

厉春点头，“禹真人炼制的，我们去渊狱鬼城，绝大部分的灵石都用来换取灵材药液了。我们之间没有谁这么厉害，能够在没有丹方的情况自行摸索出炼药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