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前忠依然避重就轻地仍不说重点，秦公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带上不怒而威的气势“康大人不必同本官装傻，明面上本官是调查江南茶农一事而来，不妨跟康大人说句实话，本官实则是冲着调查人口拐卖一案来的。”

果然，秦公此行另有目的，康前忠连忙起身跪下请罪“下官愚钝，望大人恕罪”

秦公淡淡地瞥他一眼，也没叫他起身，在他周边踱步，缓缓开口道：“陛下此前发往各州府寻找三公主的密令，康大人还记得吧？”

康前忠连连点头，诚惶诚恐地拱手回答：“下官记得”秦公此时提及这事做什么？康前忠有些疑惑，莫非…

他内心的疑问很快得到印证，秦公并不打算留悬念让他猜测“本官在京城擒获了鬼手帮的一个分堂主，而他恰好与公主失踪一事有关”

康知府一时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作答，三公主之事是鬼手帮所为？他被这则消息惊得不轻，看秦公也不会拿此时跟他开玩笑，多半是真的。若是如此，鬼手帮这条船要翻是迟早的事。

“赵兰生侵占茶农茶山一事，说破了天也就是强占，罪不至死，这样的案子通常陛下是不会交与本官处理的，现在康大人知道本官是为何事来江南的，总该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个胆大包天的江湖组织吧？”

秦公瞥他一眼，康知府顶着压迫性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道：“是是，这个江湖组织太嚣张了，竟敢对皇族出手，下官一定协同大人查察此事”

康前忠没想到鬼手帮胆子那么大，在江南之地如此行事也就罢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好歹还能遮掩一二，一竿子捅到京城去，还捅到了宫城内，这犯的是掉脑袋的大罪。

“鬼手帮之罪不仅仅是三公主一事，还有在云州解救的八十余被拐卖的女子。”秦公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把康前忠震得不轻，这里头还有云州的事？

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个好消息，鬼手帮得罪了大周最不能惹之人，又招惹了掌管西境边城的龙武卫。

“赵兰生侵占茶山一事，在本官查阅课税司备案的文书以及近两年的缴税记录后会作定论，但这不是重点”秦公开口不容置喙，现下秦公已经能够确认赵兰生是鬼手的人，只要寻个由头将他缉拿，再顺藤摸瓜查下去，不愁查不到他与鬼手帮之间的联系。

话说到这份上，康前忠知道赵兰生跑不掉了，连声称是丝毫不敢出言替他开脱，唯恐引火烧身被其牵连。

“那现在，我们就来聊聊发生在江南之地的妇女拐卖，康大人可别告诉本官你一点都不知情”秦公一句话将康前忠的后路堵死，说得上是逼这位一方知府吐露点东西出来。

云州当地解救的女子中有大半是来自江南，秦公不信失踪这么多人江南官府会一点也不知道，若不知道，这个官也不用再做了。

康前忠擦着冷汗说了些信息，接到过下方州府上报的未决案件信息，但因衙役没有找到任何有指向性的线索，无法判断嫌疑人，是以积压成了无头悬案。

秦公心中冷笑，还在跟他和稀泥啊，不过他不着急，他在江南的日子还长着呢。

从康前忠今日的表现来看，他未必是听从鬼手帮指令的人，但应该与鬼手帮是利益共同体。毕竟一方知府，官居四品的封疆大吏，听命于一个江湖组织，未免也太可笑了。

况且康知府八年前方调任扬州，原籍乃是关中晋州人士，鬼手帮不至于伸手到晋州去。要控制一方知府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利益输送，官府收了钱自然好办事。

康前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钦差行馆的，回到府中后浑身跟泄了气一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师爷忙给他打盆水洗脸“大人，出什么事了？”

康前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容他自己先消化一阵再说，更何况鬼手帮势力庞大，与扬州官府盘根错节，如无十分的把握，这些事情他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怕的不是明枪，而是暗箭，尤其是来自身边的暗箭。有些事他虽没说，但秦公肯定已经猜到了，这些年他没少收鬼手帮的财物。

而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只是让漕运司行个方便，对运茶叶的商船免检放行。起初漕运司偶尔抽查，几次下来未发现什么异常，每年鬼手帮的打点又很丰厚，渐渐地不再查鬼手帮的商船。

然而康前忠没有想到，鬼手帮竟利用这一点，干起人口拐卖的勾当，这事捅出来他的项上人头定然不保。

官府虽不知情，但失察之过是免不了的，这个责任他这个知府是跑不掉的。

康前忠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鬼手帮利用了他，显然利益同盟者已经不可靠，但鬼手帮背后的靠山根基深厚，他一个小小知府得罪不起。

另一边秦公已察觉到他的部分所作所为，就算他表忠心是否能得到秦公的信任也未可知，届时事情败露他会如何获罪康前忠心里没底。

在形势尚未明朗之前，只能游走鬼手帮和秦公之间，寻求明哲保身的机会。秦公代表的是皇帝的颜面，鬼手帮背后的大树是否有能力与之抗衡，康前忠此时说不清楚，决定看看秦公如何应对再做决策。

鬼手帮的老巢就在扬州，秦公虽为强龙，是否能压过地头蛇尚未可知，但秦公既然敢来，想来是做过准备的。

他并不知道鬼手帮与秦公已有过初步的交锋，鬼手帮损失了两个天字级杀手，第一回合暂且以秦公险胜告一段落。

这两具尸体出现在鬼手帮总舵时，鬼手帮帮主甚为火大。天字级杀手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各个都是顶尖高手，一下折损两个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左膀魑。而魑身上的伤口也告诉他，谁才是折断他左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