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青云接到倪彩的电话，就急急忙忙动身去花城了。接电话是夜晚22:00，他叫上司机，驱车直奔花城。他是觉得太好奇，几乎在资本市场无人问津的项目，怎么一夜之间成了香饽饽？自己会看走眼吗？不，他也没有看走眼。相反，窦青云更加明白倪彩的金照护现在还没有到最好的时候，作为资本投资人，其内心深处总免不了要有风险意识，这和赌徒心理还是存在差距的。窦青云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项目是绝对的好，就算现在成为行业巨擘的企业，他也曾放弃过。他不在乎上百倍、几百倍的获利退出，他是投资管理人，他首先考虑的是风险。他向任何一个项目投资时，都找好了接棒者。

一夜疾驰，第二天早上还未早高峰，窦青云就在当地知名的牛肉汤馆吃完了早餐。所谓格调高且健康的酒店常见的西式早餐，是窦青云最不喜欢的。他讨厌一切具有工业化色彩的东西，他喜欢传统小吃，可以面对面看着厨师把生鲜的食材，做成各式各样的风味。窦青云说这才是文化。什么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食物都没有了特色而变的千篇一律后，地域能有文化吗？

窦青云常来花城，倒不是因为他哥哥在这里当市长。他是冲着花城的地方小吃去的，历史上有女皇的朝代不多，花城就有女皇定都过。女人就是女人，做了皇帝，也首先是女人，以至于若干年传承下来的，也必定经过无数次改造的民间风味，始终摆脱不了女性的感觉。这儿的宴席叫水席，这里大街小巷都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汤汤水水。女人确实是水做的。这里用视觉总隐含着花朵。这里的瓷器，居然叫牡丹瓷。

喝完牛肉汤，可以在舌齿间品咂余香，让食欲得到满足的愉悦消失的缓慢，窦青云独享此乐。一路品咂牛肉汤的香冽，一路向凭爱医疗驶去。

自从章德胜与杜娟短短的谈话后，倪彩就发现形势变了。首先是杜娟的公司不断有人来公司，办理完善各项手续，期间杜娟始终没有离开，她就和宫雪霁住一起，但是，一次也不会到倪彩房间，也没有邀请过倪彩去她们房间。

让倪彩给窦青云打电话说出自己困惑的是孙飙表现出异常热情，几乎每天孙飙都拉着章德胜驱车一百公里到凭爱医疗，更是让柳晴常驻花城，执意要向凭爱投资，而且数目不小。结果形成了杜娟和孙飙在争抢。倪彩觉得孙飙不可能理解这种投资，这种投资需要眼光，更需要魄力，因为项目太过早期，风险还是巨大的。人在做事业时，难以抵抗有人投资有人追随。倪彩在日复一日地讲述项目构思，以至于把他关于项目发展第二期、第三期的想法都讲出来了。倪彩的构想当中，第一期是人力资源为重中之重，当人力比重过大时，会发成管理成本居高不下，毕竟人不是机器，倪彩深知管理人的掌控半径，有效的管理一定随着前线直接客户服务者增加，尤其是伴随客户增长，后台管理人员必定要增加，这样成本就会节节升高。倪彩第二期计划就是开发AI，以降低人力成本。投资人都觉得AI概念好，增长想象空间大。杜娟不考虑个人原因仅仅工作至上的时候，也令人意外地具有冒进习惯。在和倪彩争执几次之后，她把彭健行也叫来了。孙飙也不甘示弱，倪彩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孙飙居然搬动了花城市长，劝说倪彩要有本地意识，孙飙的公司绿城的公司，绿城是省会，所以也是全省的公司。倪彩不感兴趣官员逻辑，但是他深知医疗行业，政府关系至关重要。

窦青云进倪彩办公室时，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屋里只有宫雪霁在收拾房间，显然，有一拨客人来得更早，更显然的是，倪彩会客完，又去开会了。倪彩在公司除了自己办公室就是会议室，以至于许多员工办公室他都没有进去过，比如财务，比如销售。

窦青云不认识宫雪霁，他判断是倪彩的助理。的确，在杜娟在花城三天后，公司上下人人都知道宫雪霁和杜娟的关系，宫雪霁顺理成章成了倪彩助理，宫雪霁做助理后，倪彩的工作效率增加一倍。

“倪总在开会，您可以告诉我您是？”宫雪霁把“是”字拖了恰如其分的长音。

“我姓窦，北京来的。”窦青云说着自己坐下。

“窦总好，听倪总常提起您。今天有幸见真人了！”宫雪霁站在吧台旁，一手茶叶一手咖啡，示意让窦青云选择。满含微笑着征询神情，得体极了。

“尝尝倪总的咖啡。”

“您口味有什么要求吗？”

“倪总习惯怎么喝，我也怎么喝。”窦青云确实想了解一下倪彩的生活。

宫雪霁做了个无奈表情：“那要让您失望了，倪总不喝我冲煮的咖啡，他只喝自己煮的。”

“他是个怪癖精。”

宫雪霁佯装没有听见这句话：“窦总，不介意我就自作主张给您冲煮一杯只能在凭爱喝到的咖啡，好不好？”

“行啊。我很期待。”

第9章 牛肉汤和抹茶咖啡

“就怕您失望。”宫雪霁边说边有条不紊地进行冲煮咖啡的事情。很快，室内溢满咖啡的香味。“窦总，您喜欢偏甜的还是偏原味？”

“你都说了，来一杯凭爱独有的咖啡嘛。所以，我完全不发言，静等，可以吗？”

“窦总您太随和了。越这么说越怕您失望了。”说着话的同时，宫雪霁在轻轻地研磨着什么，动作不急不缓，手指捏着好像是玻璃器皿，小心翼翼着优雅。

窦青云从侧面打量着宫雪霁，从她的言谈和举止，他觉得这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助理，他也知道很难有人能做成倪彩的助理，倪彩思路明显的特点就是信息量奇大，连工作要求的文案都严格要求视觉效果。之所以很多人做不了他的助理，在视觉方面，倪彩的审美很难琢磨，简约之中会偶尔增添一点华丽元素。窦青云知道倪彩是红绿辨色力弱，所以他觉得这是让倪彩天然具备审美独特视角的重要原因。从宫雪霁的妆素看，休闲与商务兼顾，尤其看似随意的一条纱巾，色彩明艳，色调橙蓝相间，让人会感到难以言表的潮流感。

“好了，你尝尝。”宫雪霁给窦青云端过来放在面前，窦青云发现杯具和托盘全换新了，杯、勺、盘包括糖罐和奶杯都是纯白的，每个器皿上分别有一个类似毛笔画的句号，这句号五彩斑斓。

“哦，你看看这套杯子，是倪总设计定做的，好多人觉得好看呢。”

“是不错，倪总再忙，也不忘自己玩票。”窦青云摘下眼镜，凑近了仔细看着。

“哦！不得了了。”窦青云惊呼一下。

宫雪霁没有吃惊，笑着问：“怎么了？窦总。”

“凑近欣赏杯子，却被咖啡的特殊香给迷住了，不看杯子了，要喝咖啡喽！”边说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缓缓咽下。“太奇妙了，奶油被抹茶调和的不腻反而清新，以便让咖啡更含蓄。”

宫雪霁心里安安吃惊窦青云的敏锐，依旧笑着说：“得到您的认可，我荣幸之至哦。窦总，我是小宫，您有事叫我，我在隔壁房间。你先坐会儿。”边说边走了出去，临关门时，还是面含微笑。

门刚刚关上，就马上打开了。倪彩走进来：“窦大哥，你这也太快了吧？我寻思咱俩昨天晚上聊完，怎么着你也得今天晚上才能到。我定了今晚的水席。看来得换到中午了。”

“别忙乎这些了，我是冲着牛肉汤才一早到的，这牛肉汤啊，等太阳高高升起了，就不好喝了。“

“大哥，您这嘴太刁了。”

“嘴不刁，到你这儿，难免暴敛天物。”窦青云又喝一口咖啡。

“我没懂你意思。”

“彩弟，刚才见的美女是你助理吧。小宫？”

“是的。”

“这杯凭爱咖啡，真叫绝啊！就冲这杯咖啡，足以撑起一个品牌，一个时尚连锁饮品店。”

“有这么好喝？我没觉得呢？”

“你是身在庐山中了。或者是被这助理把你口味惯坏了。”

“要不要让她再给您冲一杯？”

“等下吧，咱先说正事儿。”

“我非常希望听您的意见。”

窦青云递给倪彩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徐徐吹了一口烟后，才说：“现在是有几个愿意投你的？”

“大哥，不是他们愿意投资凭爱，而是他们主动希望投资进来。这两家，没有一家事先看过我的BP或其他资料，甚至，之前都不清楚我在做什么。虽然都认识多年，其中一个二十年以上。”

“你觉得为什么？”

“投资我，首先是我干的事儿能给他们带来他们本就希望的东西。”

“你说的未满太刻薄了。”

“不是，他们都想独家投我。其中一家希望进场后，清理以前的小股东，或者说是所有不在董事会日常履职的股东。”

“这是哪一家的态度？”

“省内的，叫孙飙。说实话，我主管排除他，他是个绝对不懂投资的人，是个以前抄社会的人。”

“另一家呢？”

“我大学同学，公司马上纳斯达克上市，想转型医疗投资，或者有更深的计划，他们是信息科技起家，我觉得最感兴趣的不是我们实体医疗，我说的实体包括线下，所有需要医生执行的内容。他们是看重我的第二期AI硬件，当然硬件是他们的长处，但是关于医用，特别是医生眼的涉及的数据资源，他们不具备，我还有许多医疗技术方面的版权，未公开的知识产权，中、德、日、美几国博士团队的最终努力成果。”

“你的想法？”

“我都不满意。”

“为什么？”

“医疗项目不适合股权投资，更适合财务投资。我指前期阶段。”

“为什么这么说？”

“大哥，你这是明知故问呢？医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最集中的领域，比高校复杂得多。”

“我不明白，这和股权投资有什么必然关系？”

“这里有很多跟医生交往的情况。”

“这我清楚得很。”

“有很多决策是一瞬间必须做的，也有许多不能公开的账目。”

“老弟，我听明白了，你是担心给他们最终造成风险，或者直接损失。”

“所以，你不想出现相互推诿啦，推卸责任呐等等可能不利于公司发展的事情。对不对？”

倪彩点点头。

“你宁肯自己多背风险，也不想出现所谓决策半径过长的局面。说白了，现在不管哪一家，你心里过不去的是影响你说了算的现状了。”

“是。”倪彩坦言。

“这个问题，是你自己的心态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只能靠你自己解决。我爱莫能助。”

“我说那个本省的......”

窦青云抢先说道：“孙飙？”

“你记性真好。”

“当一个名字意味着上几千万元投资时，谁的记性能不好？”

“你解释的绝对精辟。”

“对于不是自己的事，每个人在旁观时，都清楚得很，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就不可能清楚了。其实，要想对自己的事清楚，找够七个背景差异大的人，有头脑，最关键是跟你要好的人聊天，答案就出来了。”

“我都调查差不多十几个人了。”

“你调查一百人也没有用。”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倪彩啊。”

“那这次我要是决定听你的意见呢？”

“那我可不怕在别人身上激进的。哪怕是你。”

“我就不激进吗？”

这时，想起了敲门声，从节奏中，听出是宫雪霁。

“倪总，孙飙总来了，我安排在会议室等您了。”宫雪霁微开房门，见倪彩点点头。就说一句“那我先去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