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珏起先兴致勃勃，但看到这老叫花子之后，立刻垮下一张脸。

先是震惊，然后有些惊惧，继而迷惑，到最后啊，那一张小脸可不敢再有任何表情显露，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嫌弃都不敢有。眼前这位，可是能一个不高兴就能将自己抹杀得连灰都不剩的主。

北冥珏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弟子礼，压低声音小心说道：“晚辈北冥珏，见过陆……呃，圣人先师。”

他甚至不敢直呼眼前之人的姓氏，直接冠以最为敬重的‘圣人先师’之称呼。

能担此称的，除了那位陆压道人，还能有谁？

老乞丐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懒散模样，他端着那只破碗朝北冥珏得劲儿地挥。

“小哥，小哥，你赏口饭吃。好人有好报，这是老天爷定的规矩。”

北冥珏不动声色地掏出钱袋，往里掏了一大把铜钱，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放到老乞丐的破碗里。

“眼下并未准备吃食，还请您见谅。”少年诚恳道。

老乞丐掂量了破碗的重量，又用脏兮兮的手捻起一枚铜钱，放进嘴里咬了咬。而后，动作迅捷地把钱一收，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好似害怕钱主人反悔准备讨回来一样。

不过这般麻利的动作，可是把北冥珏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难不成，这位大人物行走人间，已经习惯了乞丐行当，连收钱都变得这般麻溜？

不过也就是想想，他可不敢把这心里话说出来。

却说老乞丐收了钱，又举着破碗，冲着少年嬉笑道：“小哥小哥，这点钱也就能买点粟米剩饭，想讨点酒喝还是差了点意思。要不，你再给点？嘿嘿，我就是说说，你看着给就行。大善人，有善缘，有善报！”

北冥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想我可去你的吧！寻常乞丐，能得到一颗铜钱都会感恩戴德，能尝到一口冷饭都会大呼老天开眼。

可你这……

当然，他也的确不是寻常乞丐。

只不过，这位大人物，是怎么修炼出……如此让人自愧弗如的厚脸皮的？

但北冥珏依旧面色平静，他再次摆正态度，愈发地谦卑恭敬。少年又是掏出那只钱袋子，这次索性没有往里面掏钱，而是直接双手捧着递到了老乞丐面前。

“余下的铜钱不多，但买一壶蓬莱岛产的春谷烧，倒是有余。先师大可直接拿去，这袋子，以后装铜钱倒也方便。”

本意是坦诚告诉这乔装成乞丐的陆压道人，我把自己身上所有铜板都给了你。你老大人有大量，就别再纠缠我一个小人物了。只不过这句话说出口后，北冥珏自个儿又琢磨，味儿好像不对。

好像自己这么说，是骂老前辈以后一直当个老乞丐讨钱一样。

这……

一想到这儿，北冥珏脑门儿就开始渗出冷汗。心想自己还是太过莽撞，说点讨喜的话也不会，眼下要是这老前辈小心眼儿，绝对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完球，绝对是祸从口出。

早知如此，自己何必耍着性子要在今日接管这副躯壳的操控权？让身体里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操控，再去顶锅不好吗？

哎，人算不如天算啊。

蓦然间，少年开始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眼下这一关，似乎难过喽！

少年抿着唇，有点认命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陆压道人听了这句话非但没有半点生气，反倒是笑呵呵地接过钱袋子。

他那缺门牙的漏风嘴，一边笑还一边叨叨说：“小伙子，不错不错！本以为你善心就是个芝麻大，没有想到都赶上西瓜咯。好好，这些铜钱不收就是看不起你了。为了不浪费你的一片好心，老头子我啊，就全收了！呵哈哈哈~~~~”

一听完这话，北冥珏当即把脑子里的惶恐念头全部扫了出去。只不过，脑门上的汗，倒是越出越多。

这位圣人先师，倒真是特立独行。

“不知您老这次来，是有何事赐教？”北冥珏试探着问。

陆压道人把铜板一收，冲着少年微笑道：“只是来问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何事啊。”

一听这口气，北冥珏当场紧张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气场变了。

之前老乞丐全身上下毫无灵息波动，那股好似从几个月没洗澡而散发的恶臭，任谁见了都会捏着鼻子赶紧跑开。可是这时候，老乞丐依旧是那副皮囊，只不过里头的魂儿好似换了。虽仍然是乞丐模样，但那种由内向外溢出的超凡气息，却是毫不遮掩。更奇怪的是，就算再怎么势利眼的市井小人，此时来看老乞丐，也是升不起丝毫轻看蔑视的心思。

圣人威仪，不动自威。

北冥珏连忙抱拳回答道：“回禀先师的话，晚辈只是在琢磨如何为自己谋一个退路，至于有何打算，实在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