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

“遥遥......”

“遥遥......”

......

迷迷糊糊中，路遥一直听到有一个好听而温柔的声音在叫她，那么熟悉，那么心碎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嘴巴上沾上了一点湿润，有液体流入了自己的口中--虽然有点咸。

但这对于此时嗓子干哑渴的不行的路遥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身体的求生本能让她一直吮吸着这莫名其妙的液体。

此时此刻路遥是意识不清醒的，干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要是她现在哪怕有一丝清明......都绝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抽自己一巴掌。

很久很久，时间的流逝好像没有了尽头。

路遥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还是一片亮光，说明夜晚还没有到。只是......好像感觉哪里怪怪的，嘴巴里好像有一股味道。

“小路......”路遥试着呼唤路晗，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发声了，难道是烧退了?

路遥坐起身子往旁边看去，“小路啊......”

但是等她看到路晗的那一瞬间，整个瞳孔骤缩，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路晗面无血色地昏迷在旁边，手腕上绑着的一块布料上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是血!旁边地上扔着路遥那把精致的匕首，上面有红色的血迹。

一瞬间，路遥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路晗他为了给她解渴缓解高烧的症状，竟然割腕放血!嘴里的腥咸味道不是别的，正是路晗的血啊!!!

“小路!”路遥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抱起路晗的脑袋，但是不管她怎么呼喊，路晗都没有一丝反应。往日里不涂唇彩也是水润殷红的嘴唇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丝血色。

路遥不知道路晗他到底放了多少血给自己，但是她隐约记得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一直喝一直喝喝到心满意足为止......

那一刻，路遥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割腕这件事其实是很危险的，要让伤口不凝结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的话，就只能割动脉，所以伤口是止不住的......路晗他这是，失血过多昏迷了。

路遥看着殷红的布条，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自从那次在天台上发泄过后，这还是她第二次哭得肝肠寸断。

“小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小路，醒过来好不好?你再不睁开眼睛我要生气啦，这次是认真的生气哦!”

“小路，坚持住，我们一定能等到路亦他们来救我们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小路啊，你怎么能这样吓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出事了，怎么还能故意这样吓我啊......”

“小路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要在离岛一起生活的吗，你怎么可以爽约呢......”

“小路，拜托，别丢下我......”

路遥无意间的祈祷，竟然说出了前天晚上路晗和她说过的话。

别丢下我。

是啊，他们两个可怜的人已经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陪伴--或者说是救赎更为恰当，要是一方陨落了，另一方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啊......

互相陪伴了这几年，路遥早就把路晗看作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了，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温暖，也可以随时为了对方豁出性命。

但路遥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豁出性命的这一天。

任凭路遥怎么呼唤，路晗就是没有睁开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安静地匍匐，连一丝颤动也没有，完全不给路遥希望。

泪眼朦胧中，路遥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们刚刚相遇的那段时间。

......

那时候的路晗还是那个沉默的漂亮小男孩，虽然在路遥的带动下他的话越来越多，笑容也越来越明朗了，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安静的。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路遥路晗非常不幸地遇上了抢劫犯--还是好几个一起上的那种。

双拳难敌四脚，路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跟在暗处保护她的那些人今天竟然都没有出现，所以哪怕她再机灵再威猛，也还是没有办法逃出生天。

抢劫犯盯了这个有钱小孩很久了，知道她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的而且身上带了很多钱，今天终于成功得手引开了那群暗处的保镖，把俩小孩带到了这条小巷子里。

路遥眼见硬碰硬碰不过，立马明智地放弃了挣扎，乖乖上交了钱包手机。钱财事小，安全事大啊!

而路晗全程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群丑恶的人们，面无表情的小脸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群恶心的人拿了钱财后还不满意，为首的头头竟然盯上了路遥!

十几岁的路遥已经出落得非常标志，虽然稚嫩但是漂亮得不可思议。

头头色眯眯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路遥，伸出手就想摸摸她的小脸蛋。而路遥忽然被人往后一拉，路晗挡在了她身前。

“你敢动她试试?”阴冷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路晗眼中杀意暴涨，非常摄人。

路遥一愣，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路晗，忽然一股暖意在心里爆炸开来，像一样轻飘飘的，却那么温柔。

头头一看就这么个小不点竟然敢朝自己放狠话，当然不能忍!于是二话不说就一拳朝路晗的小脸上挥了过去！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路晗竟然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一拳!他好像没有用什么力气的样子，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今天，你们谁也别想好端端地离开~”

于是恶战爆发，两个小少年PK好几个歹徒，却意外地并没有落下风。虽然对付得异常吃力，但是路遥知道--只要能拖到那些保镖的到来，他们就得救了!

路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刀片，毫不留情地在每一个过招的对手身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心狠手辣。

但两个小孩再厉害，终究力量也还未完全成长起来，所以渐渐的就招架不住了，棍棒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

在路遥的手臂第一次被狠狠砸了一棍的时候，路晗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酝酿着疯狂的杀意，脸色诡异得扭曲，周身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他跳起来，毫不犹豫地抹了一个歹徒的脖子。

那个歹徒倒地抽搐起来，大片的鲜血在地上流淌着。没挣扎几下，这个歹徒就不动了--他死了。

绕是三观不正心狠手辣如路遥，这些年教训过的人虽然多，但也并没有亲自动手要过一个人的命，所以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杀人。

但是小小少年路晗一脸平静与自然，好像杀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似的。他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路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边路晗肆意伤害那些歹徒的时候，巷子口终于冲过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保镖。正义的援兵永远都会晚来一步，幸好这次并没有造成什么遗憾。

受了一身伤的路晗眼看着保镖们迅速控制住了那几个歹徒，这才心里一松，身上的伤痛好像这时候才开始发作一样，痛可入骨。

路晗不怕痛，他怕的东西......是别的。

都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路遥的表情，路晗干脆放任自己的意识，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路遥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看着他，眼神平静。

路晗感觉浑身都痛，但是他不在意。深呼吸一口气，他看向路遥的眼睛，看似平静实则嗓音都在颤抖--

“遥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

“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打架这么厉害，为什么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该在这个年纪知道的事情......”

“......”

“遥遥，虽然我的确隐瞒了你很多事情，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来没有......”

“......”

“遥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让你害怕的，等我出院了就搬出去住，保证再也不会让你看到我......”

“你说完了吗?”路遥忽然出声打断了路晗。

后者一愣，下意识地点头:“说完了......”

路遥眼睛湿润，笑了一下:“我的确有事情想问你......”

路晗眼睛一暗，抿了抿唇。然后他听见路遥继续道:“我想问你--身上的伤还疼吗?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叫医生吗？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我一句话都没说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玩意儿呢?!”

“!!!”路晗的眼睛骤然明亮，好像瞬间释放了夺目的光彩一般耀眼动人。

路遥的嗓子也开始颤抖，她的眼神近乎哀伤:“小路，我们不是答应了对方要做彼此唯一的家人吗，你怎么可以说出离开的话呢?”

“我......”一向伶牙俐齿的路晗此时却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路遥一把抱住他，沙哑的嗓音在路晗耳边响起--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的人。以后，再也不要说离开这种话了，好不好?”说实话路遥现在的嗓子干哑低沉并不很好听，但路晗却觉得宛如天籁。

他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掉在路遥背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