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我知道你的人抓了少佑，能不能不要为难他？”）

“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俊脸冷沉的男人，削薄如冰的唇徐徐勾起讽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霍少佑要撞死我太太，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裴倩倩素净的脸上染着焦虑，听到他说‘我太太’三个字，内心仿佛在一瞬狠狠地疼了。

指甲嵌入掌心，稳了稳心绪，她软声细语道，“是少佑一时糊涂，但你放心，他绝对没有想要伤害沈小姐的意思。”

“都把我太太撞进医院里，还不是蓄意伤害？裴倩倩，依你的想法，是不是非要把我太太撞死，你才觉得霍少佑有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千寻，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这不怪少佑，是我的错，我代替他向你和沈小姐道歉，有什么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担着，能不能不要为难他，他只是——”

直接打断她，慕千寻漫不经心中带着极致残忍，“这么说，你要代替他进监狱？”

听筒另一端，女人的嗓音极其冷静，“如果你可以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是我——我求你。”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裴倩倩要强好面子，骄傲又固执。

在她嘴里第一次听到她说‘求’。

慕千寻拧眉，问她，“你真的要为一个蓄意杀人犯求我。”

“是。”她咬下了苍白的唇。

“好。”夜色正浓，他忽然勾起了笑意，言语间添了某种恶劣，“你要求我救他，用踩着自尊这么低贱的姿态说话，倒是很有意思，可我偏偏不想放过他。霍少佑，敢动我的人，他是主动找死来得，不让他付出一点代价，我是不是太没面子。”

女人面色惨白，“既然没想放过他，为什么不早说？”

恶意玩儿尽难堪，让裴倩倩心如刀割。

握紧手机，她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问他，“千寻，你娶了沈小姐是因为你真的喜欢她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裴倩倩自嘲的苦笑。

只听隔着听筒传出对方的嗓音，犀利又恶意，“至少她非常干净，纯粹无暇。而你，永远比不上她半点。”

“慕千寻！——”

裴倩倩受不了了，纵使隐忍有度，她也听不得一点他在她面前说对其他女人的宠爱。

简直气得想要摔手机。

“怎么？你生气？”男人暗沉的嗓音带着寒意，“你恨她吧，不然也不会让霍少佑做那么狼心狗肺的事，我告诉你，你恨她一分，我就宠她百分，千分。你敢再动她，我不介意把你也送进监狱。”

电话切断了。

裴倩倩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房间的地上再也忍不住地抱头痛哭。

千辛万苦受尽折磨和羞辱回来，就为看他一面。

她遭这么多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终流着泪，她站在镜子面前，看到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乳白色的睡裙掀起了大半，露出里面肌肤的伤痕。

一点点肌肤被灼伤的痕迹，伴随着噩梦一样的记忆。

裴倩倩不再掉泪了，冷着一张素雅的脸，将肩带重新拉回到肩膀上。

她转身孤零零地一个人到酒窖去选了一瓶红酒。

用醒酒器将红酒盛好，她接着拨电话。

“有时间喝一杯吗？”

“裴美人怎么有空约我？”

“费什么话。”

“千寻给你气受了？”男人徐徐笑着，嗓音优雅动听，“他对那个姓沈的不过涂一时新鲜，男人嘛，玩儿玩儿就过了，心还是在你身上的。”

“不。”裴倩倩眉宇染上落寞，“我了解他，他从不是随便玩儿玩儿的人。”

“难得，你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这次真的不一样，他都已经和沈漫妮结婚了，他已经——”

裴倩倩说不下去了，嗓音里带了哽咽，“我不和你多说了，少佑莽撞做了出格的事情在千寻手里，现在只有你能和千寻说上话了。”

……

晚上，裴家庭院。

男人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林肯，驶入园内。

庭院里，满树秋海棠烈焰妖娆般绽放。

他下了车，裴家有人接他的车钥匙，礼貌和他到招呼，“唐董。”

“你们裴小姐呢？”

“刚才还在这里，怎么转眼就……”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别墅二楼，秋海棠相互掩映的深处，有人吊着婀娜婉转的唱腔在吟唱：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

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

这嗓音里有哭腔，站在院子里的两人都听得出来。

“唐董，今天晚上裴小姐心情不好，这是我们裴……”

男人对裴家门卫的年轻小伙摇摇头，示意他去将车开到车库，别再继续问。

嘱咐完门卫的人，他向前走了几步，绕过一树树妖娆的秋海棠。

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金丝描线的绣鞋，暗香浮动间，站在秋海棠深处的女人，一个云手，纤纤细腕，拨弄兰花俏指，一瞬间竟能让人模糊了时间和空间。

昆区腔，一曲《桃花扇》哭腔音色让人听得肝肠撕裂。

莲步轻移，眼波流转，这样精雕细琢的女人，能让慕千寻惦记着，似乎也不足为奇。

“你来了？”

看着不远处走近的男人，裴倩倩嗓音里带着沙哑。

脸色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昆区唱腔里的心碎，仿佛刚才就只是吊吊嗓子，唱了几句。

“裴大美人，大晚上的还真是有闲情雅致。”男人浅笑着，看到放在一旁的红酒瓶，已经见底。

裴倩倩一身酒气，喝了不少。

裴家人，人人都知道裴小姐情绪越差就越喜欢吊嗓子唱哭戏。

他坐下后，看着给他倒红酒的女人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你急的大半夜找我？”

裴倩倩身上搭了件戏服，和身后的海棠交相辉映成了一幅画。

喝得多了，头有点疼，她说，“天佑做了件蠢事，你帮我去和千寻说说情。”

“你和他见面了？”

“嗯。”

“他什么反应？”

“依着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呢？他是那种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人。”

看她面色又苍白自嘲几分，坐在她对面仪表堂堂的男人，倒是释然，“裴大美人小时候学戏，就该懂戏如人生人生如梦，过往的曾经一片水袖青萍，没有甩不走的。”

“可是，在千寻心里，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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