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生财，外号钱胖子，今年三十三岁，未婚，本地人，开了一家辣条厂，平时收入还算稳定，无父无母，有一个一手拉扯大的亲妹妹，名叫钱书，今年二十二，专科学历，毕业后就在本地当了个小学语文老师，半个月前一次下班途中，在桥边偶遇了拿着相机前来拍摄当地小学风景的杜彭和陈清二人，在二人说明来意后，热心的带着两人到校内进行参观，还帮两人做起了当地的向导，带着他们到处参观，但在一周前，突然辞掉了在学校的工作，我问过她的校长，钱书申请辞职的报告书上写着因为个人情绪的原因已经没办法再胜任人民教师的工作，之后有人见她进了杜彭住进的那家旅馆，直到三天前才离开，随后杜彭和陈清两人发生争吵，陈清离开，钱书也回了家，又过了两天，杜彭的尸体被在桥边发现，作为钱书的哥哥，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先前警方问你话的时候你要说谎吗？”

晚上七点零八分，在华宁村临时组建的会议室里，又是最开始的阵容，祁连带着同事坐在窗户的对面，胖子带着一身肥肉坐在他们的对面。

“钱生财，你要知道肆意污蔑造谣他人，这可是得坐牢的！”同事语重心长的对那胖子说：“别的不说，就光是干扰警方办案提供错误信息误导我们这一项你就触犯法律了你知不知道！”

桌上放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其中一个大茶缸被胖子端在了手上，他的五官在蒸腾的热气里氤氲出了个不分不明。

不知道这短短一天是发生了什么，胖子原本还算白净的饼脸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胡茬，像是芝麻一样粘在了粉嘟嘟的唇外一周。

大口灌下杯子里一半的咖啡，像是不知道热一样，钱生财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发麻的两坨腮帮子，生硬的说：“所以你们这大晚上的叫我过来到底是要我解释还是要给我拷副银镣子？”胖子冷笑一声：“或者你们是两个都想要？”

“砰！”方才还好言好语的刑警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钱生财！注意你的言辞！”

“行，你们是警察你们说的算，我一小老百姓都听你们的，注-意-言-辞是吧？你们做警察的那么厉害，那么能打听，那我这小学就辍学了的学历肯定也早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的白纸上写着了吧？”胖子嗤笑一声说：“注意言辞，我这小学可还真没学过这词。”

“你少在那阴阳怪气的，我们叫你来是为了了解你妹妹钱书和杜彭之间的关系以及三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自然不会跟你计较那点小事！”

一旁的祁连面无表情的悄悄进入红脸状态，刚想抬手打断一旁同事装作的快要暴起的手臂，手腕都已经蓄势待发的抬起，那边死活不都配合的胖子却悄然出了声。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三天前到底发生了啥事，但我知道三天前的早晨，小书突然哭着从旅馆跑回家来，问她什么也不说，给自己关在屋里水米不进，就是一直都在屋里哭……”胖子叹了一声气：“对不起了，先前我确实隐瞒了点事情，有些事儿确实也夸大了点，当时我还以为是那城里名牌儿大学来的混账东西欺骗了小书的感情，有些话说出来就带了点气性。”

祁连：“那关于杜彭和你妹妹钱书还有陈清之间，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也不多，小书回家也不跟我这个当哥的说这些事，不过姓杜的那个小子住的那个旅店，那是我一哥们开的，他倒是听到了点事情，跟我说小书可能是在跟那城里来的小子搞对象……”

半个月前，一年到头很难来几个外人的华宁村里突然迎来了两个油头粉面的一对儿年轻人，经打听，村民得知这两人是城里名牌大学里的大学生，来这边是为了做什么摄影作业，就是来给他们村子里的房子拍照的。

老人们新鲜了一两天那劲儿也就过去了，不过年轻人倒是对这些好奇得紧，总有些小姑娘央不住新鲜过去拜托人照相，再加上城里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一个俊一个俏，不少女孩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挂在了俊的那个上，难免会惹上那个醋劲儿浓的，一来二去传的就很难听，不过彼时沾上言论的都不在意，风言风语没几日也就过去了……

“我妹妹就是在他死了的那桥上和他碰见的，俩人不知道怎么就看对了眼儿，我当哥哥的那肯定怕那小子是骗她感情的啊，劝了几次劝不动，就暗中观察了几天……”

胖子先是去了他们最常待的旅店里，借着他那哥们的遮掩下整天别的不干就死盯着杜彭和陈清，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点别的猫腻。

在旅馆里这群人的生活也是枯燥的不行，就一个举着个大黑相机，然后她妹妹拿着块儿大的圆银色的东西被指挥的走来走去，最后是那个叫陈清的来来回回的换衣服，在那叫单反的东西对面浓妆艳抹的摆着各种姿势。

旅馆里他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就是心疼钱书被人吆五喝六的指挥来指挥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的五官在蒸腾的热气里氤氲出了个不分不明

然后他去了杜彭惯常等人的那个桥。

通常这人一站在桥上，钱书和那个叫陈清的就会在桥下对面的廊檐下端着喝的等他带人回来。

别的不说，这两个女孩的眼睛里满满的全都是桥上的男人，胖子看得清楚，杜彭和他妹妹或许是两情相悦，但和杜彭更近的那个条件明显更好的女同学，明显就是在单相思。

一连几天下来，胖子对杜彭个人的意见倒是没了，要是妹妹真能跟这么个好人走了也是好事，可就是这好人太优秀了，免不得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再多心——万一将来有一天他遇到更得意的人了把钱书甩了可咋办？

名牌大学的学生，人长得好看，身材也可以。摄影好歹也算是一门手艺，身边接触的肯定也都是同样优秀的人。

反观他妹妹，专科学历，相貌平平，不会打扮，别说对比陈清，就光是村子里的其他女人她都没那些人会装扮，现在两人说话是能说到一起去了，那以后没话说了不也是一个问题？

门不当户不对的，说不担心那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就懂事，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人了，他这个当哥哥的不支持也说不过去。

本来想着再过一段时间等两人稳定点了实在不行他就再送妹妹上一回学，别的他帮不上，至少以后小两口说话什么的不至于没有共同话题。

没想到这距离他撤出观察还没几天，小书就跑回家来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哭，问她什么也不说，干让人着急。

“其实这也没啥好问的，一看那样我就知道俩人算是掰了。”胖子说：“也是好事，本来我就没合计这两人能长，也算是那个及时止……损，是这么说的是吧？”待祁连点头后，又说：“总比相处时间更长了再发现俩人不适合强。”

祁连：“那你看到自己的妹妹哭成那样，就没想着去找惹哭她的人算账？”

“怎么可能没想？”胖子猛地提高了一个声调，“可我家里就我和我妹两人住，我恨不得跑到旅店那揍那混账揍个痛快！但我妹她那个样子，我走了她万一一个想不开出点啥事咋整，那我也不能顾头不顾尾啊……”

“所以从你妹妹回到家，这些天你们一直待在一起，你就在她床边守着她照顾她是吗？”

“除了买菜做饭的时候吧，那天要不是买菜我还路不过那桥呢。”胖子嘟囔着：“差点忘了，还有昨儿晚上和今天晚上。”

坐在祁连旁边一直扮着白脸的刑警眼神询问：那现在怎么办？

该问的差不多问完了，和调查到的信息基本吻合，祁连刚想开口说“放人”，门突然从外面被敲了。

“祁大队长，门外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是等你半天了，你放门外看着的警察同志不让人进来，我看人姑娘挺着急的，外头又冷蚊虫又多的，我就让她到最靠近大门的那个办公室里等着了，”沈柠月不等里面人说“进”，象征性的敲了三下后就一把推开了门，整个人慵懒的靠在门板上，“你这要是事儿完了，不如跟我移个驾？”

门口的警察昨天就在现场见过沈柠月，别说别人，光是看自家队长的态度也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因此看着沈柠月的动作拦都不拦，就算他的队长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也一样，反正他这会儿就是一个守墙的工具人，眼睛耳朵看的听的只有外面，里面的什么事他可不敢知道。

祁连缓缓收回的目光移到沈柠月身上，“沈小姐这是睡饱了？红光满面的精神不错啊。”

“还行吧，半饱罢了，”沈柠月耸耸肩，背部离开门板，葱细的手指指了指外面，懒得废话了，说：“一个字，去不去？”

“你都给我一个字了，我还能不去吗？”祁连无奈的一摇头，也不知这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陶叶在电话里说过，让他只要无条件信任她就好，反正就是走一趟的功夫，也不费事。

“这样，”祁连指了指旁边的同事，“现在外面也晚了，不安全，我让小李送你先回家，之后有事我再叫你，后续的手续什么的你就跟他确认就行。”

从临时会议室出来，门再度被门口的工具人关上，等到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外面的人也听不见里边的声音，祁连才有些好奇的问：“你说有人找我？谁啊？不是赵局又给我空降了个领导指挥吧？”

沈柠月这会儿属于尚还没睡醒的状态，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多兴趣来，听了他这话也没力气和他贫嘴，只简短的吐出了两个字：“钱书。”

“是她？”祁连略有些惊讶的提高了一点声调，“她哥哥这会儿正坐在里面确认着笔录纸，当妹妹的倒是不肯在家哭了。”

他能大概猜到钱书这趟来的用意，要不然明早他也得请她过来，这么一整也能省了不少的事。

钱胖子的妹妹倒是和她哥哥长的不是很像，瘦瘦小小的一只，皮肤也不似她哥那般白白嫩嫩的，反而有种从没经历过任何护肤品化妆品堆积的自然肤质，虽然比起白嫩的肤色稍微暗了一点，但看着就让人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尤其是那双月牙船似的眼睛，弯弯的，让人没来由的就生了几分亲切。

“你说的是她么？”

打开门进来，祁连看着面前的女孩转头问沈柠月，语气却是笃定的。

“你好，我是钱书，钱生财的妹妹。”

钱书勉强的冲着两人一笑，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不少时日。

看来钱生财没有说谎，祁连想。

“那个……请问我哥他，是出什么事了吗？”钱书有些急切的开口，“昨天晚上他就很晚才回来，身上也没有出去应酬过的味道，我问他去哪了他也不说，今天你们又叫他去谈话，我哥……我哥他是不是打人了？”

“你先别着急，”万年递水大师沈柠月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杯水递到了钱书桌边上，“这位是祁连祁队长，叫你哥哥来是想问问他一点事情，至于昨天，你哥哥来的也是这儿，不是出去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事去了，不过你哥他没跟你提过昨天发生的事吗？”

“昨天……发生的事？”钱书摇摇头，“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家里待着，因为一点原因所以没出去过，对外面的事也没特意打听，所以我哥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了？”

“没有，”祁连在一旁接道：“其实我们找你哥哥来也是因为你，就算你今晚没跑这一趟，明天我们明天也会请你过来。”

“你能告诉我三天前你为什么会哭着跑回家吗？你和杜彭还有陈清，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关乎到了一个命案，你是个老师，应该懂得这其中的严重性，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