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登终于认清了现实。

要想解决问题，眼前的谷雨是绕不去的坎。

坑蒙拐骗，吓唬都没用。

所以，他只能低头。

谷雨微笑说道：“很简单。要想让524团撤军，你们和日本发表联合声明，请求国军离开四行仓库，会保证撤离士兵的人身安全，直到他们和88师主力汇合。”

巴登愣住了。

老实说，中国人死多少都无所谓。

四行仓库全军覆没，他也不带眨眼的。

不过在战争中左右逢源，玩一手爱好和平，促成524团的士兵们安全撤离，这是很拉风，很能涨声望，能在租界的酒会上博得贵妇们钦慕的眼神。

而且话说回来，几个月前，日军扬言三个月灭亡中国，现在看这个目标是没法达成了，而且光头已经着手把国民政府迁往山城，这场战争势必会持续很久。

这个时候解决此事，说不定能在两头都落下好处。

当然，要对方同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联合声明这种东西关系到国际形象，一旦做出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谷雨说道：“巴登领事，现在日军可是欠你们英国十几条人命呢，要是连这点让步都不愿意做出，那以后日本人占领租界，攻打香江，马来，缅甸，印度的时候，那杀起来可就没负担了。”

他也不等巴登坐在那里故作矜持，站起来就离开：“领事先生，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和石井松根联系，如果明天早晨没消息，那我会继续挑衅日本人。”

说完，谷雨扬长而去。

方兴文赶紧跟上。

……

翌日清晨。

大陆银行仓库一楼，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七月睁开朦胧的双眼，正想去接的时候，被人抢先一步：“我的电话。”

“谷大哥？”

是巴登的助手打来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只要524团愿意放弃四行仓库，上海派遣军司令同意和巴登发表联合声明，本着人道主义考量，让524团士兵经英租界撤离上海。

电话刚挂断，谢晋元闻讯赶来，杨瑞符、上官志标紧随身后。

“谁打来的？”

“英国领事巴登的助手。”

“巴登……的助手？他打电话干什么？”

据谢晋元所知，巴登一直躲着国民政府的官员，最多见了何香凝先生一面，但无论何先生说什么，巴登也只是敷衍。

但是现在，巴登的助手却主动给谷雨打电话。

难道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

“对，巴登，他打电话过来是告诉我们日本人已经同意524团经英租界撤离的事情。”

“撤离，你在说什么？”谢晋元脸色一变，要知道他就没打算撤离四行仓库。

就在昨天晚上，看着南岸居民不断高涨的抗战热情，他还告诫自己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打出国军的骨气和风采，让日本人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怎么今天……巴登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是你联系的巴登，你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

谷雨笑了：“谢团长，你搞清楚你的位置，你只是一个团长，是打还是撤，你以为你决定得了？”

“那也不能让英国人和日本人决定！”

“英国人和日本人决定了，你的领袖光头能不答应吗？”

“你是中国人，那也是你的领袖。”

“我呸！”谷雨冷笑。

“团长……团长……”

俩人说话的当口，一名士兵跑了过来。

“日军的指挥官来了，要见团长。”

“日军指挥官？在哪里？”

“就在前门广场。”

谷雨点点头：“我去会会近卫勋。”

谢晋元一愣：“他要见我。”

谷雨回头看他：“你信息不畅，不该见他。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

飞雪飘零，白马踢踏。

谷雨骑在白马上缓慢前行。

倒塌的电线杆被硝烟熏成了黑色，又被雪花染出点点霜白，电线上落着一只只乌鸦，偶尔振振翅膀，发出“啊啊”的惨叫。

四行仓库二楼，谢晋元和杨瑞符走到窗户前面，拿着望远镜看过去。

“团长，干脆一枪打死那个家伙算了。”雷雄看看身后握着狙击步枪的士兵说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谢晋元说道：“而且你这样做会害死谷雨。”

“我……”雷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其实他说的是打死谷雨。

但这种话说出来，实在太下作。

而且，团长未必没听出来，他只是不接招罢了。

杨瑞符侧耳倾听一阵：“团长，日本人想见的是你，他为什么出去？”

谢晋元说道：“他纵横内外，杀了那么多日本人，我想，他一胜利者的姿态去见对方，应该比我合适。。”

与此同时，近卫勋开始做自我介绍。

马下站着的翻译官说道：“我是上海派遣军步兵第五旅团六十八联队长大佐近卫勋。”

“江西保安团新兵，谷雨。”

近卫勋听了翻译之后，脸色大变。

当即拥日语吼道：“你再侮辱我吗？我要见的是谢晋元团长。”

谷雨拍拍白马的脖子，用日语说道：“侮辱你，你也配？难道我的礼物你没收到吗？”

此言一出，近卫勋愣住了。

他并不在意对方会日语。

而是仔细打量了对方一方：“你是‘白马银枪薛仁贵？’”

“不错，你记性不错。”

“从我的军火库劫走军火的，是你？”

“是我。”

“那个在战场上声音最响，迫击炮八十度角轰炸钢甲阵的是你？”

“是我。”

“狙杀我狙击手，穿过垃圾桥的，是你？”

“你猜对了。”

近卫勋说道：“很好，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但是今天我要见的是524团的指挥官，谢晋元。”

“那你见到了，现在整个524团八佰人，全部归我指挥，而谢晋元，现在是我的俘虏。”

“你……”近卫勋微微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

这个谷雨如此了得，在军中威望必定很高，真要是学他们日军的风格“独走”、“下克上”，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四行仓库只是一个孤立的据点。

“那好，我已经收到消息，明天将停止攻击四行仓库，会有新的指挥官代替我，额我，会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离开这里。”

“呵呵，所以你想在今晚，来一个男人间的对决？”

“不错，你敢不敢迎战？”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侵华战争注定会失败。”

谷雨道：“今天晚上524团会撤离四行仓库进入英租界，那时会是你最佳的进攻时机。而我想告诉你，就算是你的最佳时期，你也会遭遇惨痛失败。”

“阁下，你太狂妄了！”

“巧的很，我有狂妄的资格，因为我一个人，杀了你们六十八联队接近一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