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包和三更都意识到了唐雨的不对劲。

但整首歌还没结束，她们还没跳完。

更重要的是，这钢琴声中带着种沁人心脾的芳草香，让人流连忘返，心境也跟着平和了起来。

自从认识三更以后，唐雨已经经历过很多常人难以想象到的事情了。

他自认为还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他将视线转过来，直到面前的两个女孩将舞跳完。

维包的音色和三更的音色有很大差别，非要形容的话，维包更像是太阳，而三更则是月亮。

当然，现在轮不到唐雨来作为唯一嘉宾评论。随着舞蹈结束，那完美融入其中的钢琴声也自然而然消失了。

唐雨手指向那架白色钢琴的方向，它正身披月光，安详待在原地。

唐雨想说什么，根本不用说出口，面前的两个女孩自然就懂了。

三个人一起走到那架白色钢琴前，看着月光映照着它光洁的身体，闪闪发亮。

“刚才它自己伴奏起来了……”

唐雨轻声说道。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维包竟然没有太过惊讶。

她表现得很冷静，甚至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钢琴表面上掠过。

她金色的双马尾因她抬头的动作甩动，她就站在钢琴边，嘴角带着浅浅笑容。

三更和唐雨并肩站在原地，无言凝望着她。

“你们相信这架钢琴是有生命的么？正是因此，它会自己保持干净，也跟着我们的歌曲自己伴奏。”

维包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似乎真的因此感到欣喜。

唐雨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就在他身旁，有个更适合在此刻做解释说明的人。

可三更却并未表态。

她的视线在那架钢琴上稍作停留，转眼便离开了。

“钢琴是不会有生命的。”

三更转身走向客厅，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

“是这样么……说的也是，怎么可能嘛……”

维包并没有将听到三更所言的失落表现在脸上，正是因此，唐雨才有些心疼维包。

他几乎转身跟上三更脚步，伸手揽住三更一侧手臂。

“唐雨，怎么了。”

三更回头看着唐雨，平静问道。

“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啊，你没看维包以为那架钢琴是有生命的么，这对她来说肯定是很奇妙的事情啊喂……”

“唐雨的意思是我应该骗她么。”

三更直视着唐雨，并未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唐雨知道在很多事上他都拗不过三更，只是他希望三更能够清楚，在一段友情里，彼此支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甚至很有可能影响一段友情能走多远。

唐雨当然不知道那钢琴为什么能自己演奏，只是他觉得，至少三更应该从维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只有换位思考的时候才能更了解对方的心情。

对于维包这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美好回忆的人来说，遇到过一个能预知未来的男孩，遇到过一架有生命的钢琴，对她来说，一定能激起她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动力吧。

“我没有让三更骗她……”

“钢琴是不可能有生命的。”

三更又重复了一次刚才所说的话。

唐雨有些无奈，甚至有些暗暗恼火。

“那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它能自己演奏啊……”

“是思念。”

三更的语气很轻。

唐雨咬着嘴唇，松开了三更的手臂。

他以为自己在为维包思考，他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只是他忽略了，三更的行为举止大多数都是有原因的，而且三更选择的基本上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架钢琴的主人曾经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它身上。在主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这种不再有来处的感情无法回应，就变成了思念。”

“……”

“钢琴是不可能有生命的，但感情是可以得到回馈的。”

“……”

唐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更在跟他聊什么话题？

感情？

他可始终没忘记三更为什么要来凡间。

这种被三更主动提及感情的感觉非常微妙，对于唐雨来讲已经不只是被科普那么简单了。

“如果感情是可以得到回馈的，那么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单相思的人呢？”

唐雨还非要抬一下杠，尽管他心里永远无条件支持三更的言论，只是他还想跟三更聊更多关于感情的话题。

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唐雨才能稍微触及三更的内心深处，了解她的想法。

只有这样，唐雨才能感觉到，三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有生命的个体。

“就算是单相思，也会将自身感情寄托给对方。哪怕对方不想回应，但却能感知到，甚至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里蓦然回首，将这份感情托出水面。无论对方接不接受，这份感情都会存在着，哪怕未来这种单相思的心情已经消失了，它永远都在那个固定的时间节点里存在着。思念可以是双向奔赴的，也可以是单向迂回的。”

“……”

唐雨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听哲学课。

最要命的是，三更讲这些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

她在努力让唐雨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唐雨也差不多能够理解，只是他接受不能。

这种概念太抽象了，关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概念，唐雨只知道时光机和穿越剧。

“如果唐雨无法理解的话，我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说明。哪怕未来唐雨不再喜欢我，唐雨曾经喜欢过我的事实也不会改变。而我将唐雨曾经赋予我的感情重新回忆起的那一刻，它就叫思念了。就算那时唐雨已经不再喜欢我了，这份变成思念的感情也会无数次上涌，在我的世界里，让唐雨无数次重新喜欢上我。回忆转化成的思念，能够让人无数次自我陶醉，深陷其中。”

唐雨已经很久没听到三更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

明明他是个写小说的，应该对文字更加敏感才对。

可他却在听到三更说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心如刀割。

唐雨伸出手掌轻轻放在三更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吧，我永远都会喜欢三更的。哪怕我死了，我也不会喝孟婆汤的，三更不是说过么，内部人员好办事，咱地府有人，咱不怕。”

“如果唐雨食言的话。”

三更抬头望着朝夕相处许久的男人，与他同时说出了下面的话。

“三更快到了。”

唐雨从未将这句话当做是恐吓台词。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这是三更名字的出处，所以后来三更才据此延展出了这句‘三更快到了’。

“三更快到了对我来说，是一件让我充满期待的事情。”

唐雨将面前的阎王少女拥入怀中。

地府与死亡挂钩，常人不愿提及。

唐雨与阎王相拥，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