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比教堂里见证了更多的情深和忠贞，这点没有错。

在生离死别和爱的人身体受损面前，人的感情是没有办法克制住的，能克制的，只是不够爱。

手术结束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这个时候医院的手术室除了郁言深那一间之外全都是空的。

手术结果还算好，只是因为处理皮肤里面的玻璃碎片废了很多的时间。

具体的大伤也没有，斗胆猜测——郁古司只是在泄愤，没有要真的伤害郁言深的任何意思。

毕竟他完蛋了，血脉要流传下去。

从手术室里面推出病床上男人的时候，他还在麻醉之中。

因为不是全麻，身体上的痛感或多或少的都会传递到他的感知上，这样的疼痛，他还能接受。

外面明亮的灯光让他有片刻的不适，略微掀起了沉重干涩的眼皮，就看到四周为绕了一圈儿的人。

都是认识且眼熟的人，但是没有他想看到的。

忍住了铺面而来的巨大疲惫感和困意他再次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有一个很相似的。

——是安静。

剧烈的空虚和心口的钝痛让他难以分辨这到底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他给虞清打的电话是打通了的，不管是谁接通了，电话那边都会有记录。

虞清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来？

他想不通。

安静浑身都是湿淋淋的水，从她的头发上滴落下来的。

从浴缸里面出来换上了衣服，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也许真的是第六感，她头发还没吹就跑了出来，看到的就是后半部分被撞扭曲了的车。

太惊悚了，她几乎尖叫出声。

好在郁言深没有事情，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因为是她把郁言深给喊过去的，这一切如果真的无法挽回的话，是她杀了她心爱的人，她没有办法接受。

“郁总…对不起……”

她上前走了一步到郁言深的眼前，下意识的就是道歉。

郁言深扫了她一眼，漆黑的黑眸在毫无血色的肌肤下愈发的黑白分明。

“虞清在…哪。”

他体内蕴存的能量已经不足以表达出询问的语气了，只能忍着心口的钝痛说出自己想说的几个字。

安静愣在了原地。

虞清？

虞清在哪？

她…怎么知道啊。

正在安静沉默的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苏觉上前一步。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在这个时候，他尤其清楚自己不能慌乱。

“虞小姐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郁总，您先休息。”

郁言深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难敌身体上传来的感觉，闭上了眼睛。

病床被推入加护病房，苏觉目送。

安静想要跟上去，被苏觉抬手挡住了前路。

“安小姐，是不是需要先把自己的头发吹干？”

安静这才想起来，她强撑了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尴尬的笑，勉强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身体素质一向很好，自然风干就可以。”

“哦，这样。”苏觉点了点头，而后静静看着她，“但是既然您和郁总的合作已经圆满完成了，苏家和您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应该就可以不用打扰郁总了吧？”

苏觉觉得自己的眼力见还是挺好的。

这安静对郁言深到底存在一个什么样的心思，他只是简单的看一眼差不多也就看明白了。

仗着自己和虞小姐长的有几分相似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了——这是他下意识对安静定义下的判断。

安静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看，她紧紧地抿起了唇瓣，过了一会儿后，才微笑着看着苏觉。

“苏秘书，我想你是不是对我的敌意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了？郁总的事情我觉得很可惜也很抱歉，毕竟是在我的工作室门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想上前去看看郁总的情况，你是不是误会我对郁总有别的心思了？苏秘书，我理解。但是你请放心，我对郁言深绝对没有任何的…”

“到底有没有你心底有数，安小姐，我只是一个秘书，和我解释这么多，因为你心虚？”

苏觉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对安静的抵触尤其的深，来的莫名其妙，比对任何想要接近郁总的都深。

可能是这张和虞清长相相似但是性格完全不同的脸。

举个例子，虞清就像是古时候入佛门的虔诚佛子，只求内心平静。安静是现代入佛门的，看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但是她是有所求才这样做。

简而言之，一个真实一个做作，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静一下子被苏觉给堵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只能无奈似的笑了笑。

“行吧，你要是真的这样想的话，那我不去了就好了。但是我希望等他完全醒了之后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或者说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只有自己和郁总通电话了。”

这明明白白又赤裸裸的暗示，还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苏觉笑了笑。

“反正我要是你，我真的不敢来件郁言深，更不敢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静看了他一眼，脸色徒然沉了下来。

她沉默的狠狠错过他的肩膀走了过去，途中一句话都没说。

苏觉目送安静离开，而后才转身走到了拐角处，打了个电话。

-

虞清在接到苏觉电话的时候，是在温年初的病房里。

她的手机之前自动关机了，现在好不容易充上了电，刚好苏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年初来找她告诉她最终判决的结果，虞清准备找个咖啡店面谈，结果在路上的时候忽然一辆车冲了过来。

她没反应过来，但是温年初看到了，他拦住了她，但是自己韧带微微有些受损。

之前一直忙着医院的事情都忘记了手机充电，现在是两点多了，本来她已经回到家了好久，温年初给顾倾打电话说她手机忘记拿了。

虞清一看，还真是。

她在家里用的都是ipad来着。

本来想放在他那边，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很放心，于是辗转回来了。

接通了电话，虞清还有些好奇苏觉来电话干什么。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