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男人看了一个女孩子的脚，是要娶她的。

白衣僧人低眉敛目，略带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清欢施主，要么等雨停了以后，我带你去小镇找个女大夫吧，你赶紧将鞋袜穿好，给男子看到脚踝……总归是不好的。”

“……”

真是个呆子。

苏清欢内心暗叹了一声。

小狐狸打起精神，直接开口反驳道。

“湛尘大师，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而行医之人更不该注重男女之别！”

“病人的病是不分性别的，附近的小镇有没有女大夫都两说，而且如果这场雨一直不停，难道我的脚就一直不治了吗？”

苏清欢脸色委委屈屈的，甚至用小手拽了拽和尚宽宽大大的袖子，戏精地开始卖惨。

“而且大师你要知道，病这种东西，越是耽搁越是难治，万一我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因为你的缘故成了一个跛子，以后嫁不出去，没人愿意娶我，我该怎么办？”

“……”

白衣僧人只觉得自己被苏清欢这几个提问逼得心尖一疼。

哪怕明知道小狐狸是在做一个最惨的假设，他还偏偏就心甘情愿上了钩。

湛尘无奈地眯了眯凤眼，原先眼里的严厉散开，变成几分不自知的疼惜。

“行吧，清欢施主，你先松开我，我好给你看看你的脚伤得怎么样。”

苏清欢也不敢逼他太紧，只是像只小百灵一样，乖乖巧巧地坐在了一旁，那瓷白纤细的足踝横在男人面前，像是一副最美的工笔画。

“湛尘大师，你刚刚脸色那么差，吓到我了，你是讨厌我吗？”

“……”

正忙于给苏清欢看腿的白衣僧人手一滞，只觉得女孩的脚踝也软，抓在手里，让他手都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僧人不自在地低眉，声音沉沉。

“应该……不讨厌。”

他一生修佛，就算这破庙已经荒凉多年，但是诸天神佛在上，他自然不会说谎。

“既然不讨厌，那湛尘大师你就是喜欢我咯？”

最上方的小天窗洒落一点点雨滴，有风声呜呜地吹进这破庙，而苏清欢神色古灵精怪，女孩清脆的笑声伴着这风雨声，竟十分动听。

“……”

喜欢她？

湛尘迷茫了一瞬，他实在不知道要拿这只小狐狸怎么办才好，只能严肃地停下诊治，朝苏清欢双手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佛爱一切人，那湛尘自然也是喜欢这世上一切的事物，清欢施主对我来说，和一草一木并没有什么分别。”

男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次轮到小狐狸一脸懵逼了。

“……”

明明这庙宇爬满了蛛丝，已经废弃了很多年，但是因为白衣僧人这悲天悯人的一笑，竟然连这破庙都有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庄严感。

苏清欢一怔，她总算明白蓬荜生辉这四个字怎么写。

……

要是换一个情窦初开的古代少女坐在这里，被比作跟植物一样的东西，肯定被打击得自尊心都不剩，只能呜呜呜流泪。

但是苏清欢是什么人。

她仍旧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脸皮厚如城墙。

“原来是这样呀，我原本担心湛尘大师会讨厌我的，现在听到大师承认喜欢我就好，我本人很容易满足的。”

“……”

这个反应跟他想的不一样！

而且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白衣僧人本来是想让苏清欢知难而退，但看到女孩脸上那跃跃欲试的兴奋劲，湛尘叹了口气。

他长睫微动，换了个话题。

“清欢施主，请你尽心凝神，我要为你正骨了，可能……会有点疼。”

正骨自然有一瞬间是撕心裂肺的，还有一段长期的隐痛，这次湛尘都做好了苏清欢可能会嚎啕大哭、甚至猛地抱住他求安慰的准备。

……

然而，咔嚓一声过后，白衣僧人一抬头，根本没有预料中的哭泣和拥抱。

少女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双眸清澈。

就好像感知不到痛苦一样，甚至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

见湛尘诧异地望着自己，苏清欢微微一笑。

“湛尘大师，正骨好了吗？”

明明应该庆幸苏清欢没有像先前那样缠着自己的，但是白衣僧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某处又痛了起来。

他没来由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过眼前这个还坐在篝火旁的少女，神色悲悯。

“清欢施主，你其实没有必要忍着的，痛就说出来。”

……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小狐狸最泼皮耍无赖的一面，白衣僧人看到她倔强的样子，有些不习惯。

本来就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撒撒娇、流几滴泪抱怨几句太正常了。

听到湛尘的话，小狐狸只是浅浅一笑，声音轻描淡写。

“正个骨而已，有什么好痛的？这还不及我蛊毒发作时的万分之一。”

天知道，刚刚在湛尘说他为她做什么都愿意，女孩全身气血翻涌，真的有一种直接让眼前这个白衣僧人彻底犯戒的冲动。

可是，他不愿。

她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

湛尘神色微微一滞，他抿紧薄唇，眉宇间的那点朱砂痣好像红得似血。

“那到底是什么蛊毒？”

“湛尘大师听说过绮罗香吗？一种彻底发作时可以散发奇香，让人理智全无的蛊毒。”

“……”

湛尘的手倏然一抖，原本转动的小叶紫檀佛珠，猛地停下。

“你说的是情蛊？！什么人给你下这么歹毒的蛊虫？”

难怪！

难怪她刚刚要亲自己！

竟然是因为蛊毒作乱的缘故。

白衣僧人的心彻底乱了。

他心思转得快，声音沉沉。

“所以你说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上个月前向我寺求助的那位柳媚儿女施主？”

那苏清欢岂不是……

忘尘谷谷主的女儿？！

白衣僧人是见过那个柳媚儿的，那女人妖里妖气，一身媚骨，眼神也不干净，看到他的时候就眼睛一亮，一口一个小师父，几乎像条水蛇一样倒贴过来。

湛尘想想都觉得作呕，等低头扫过少女灰扑扑的脸颊，实在没法想象这两个人会是姐妹……

他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可是此刻，忍不住就想要看看苏清欢灰尘下的脸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