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望着前方那个贼眉鼠脸的男人，神色未变，而是姿态纤纤地走下黄包车。

“张二狗，既然我已经跟张耀宗离婚，那我就不是你的弟媳妇了。”

“二……二位，你们聊，小的先走了。”

黄包车司机也是认识那个张二狗的，他早就拿了这两个小姑娘的坐车钱，现在看架势不对，直接跌跌撞撞就拉着车逃跑了。

……

这个女人竟然敢这么喊他！

张二狗脸色一变，他在江城这几年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当面说他这个贱名了！

“弟媳妇，不……苏小姐，毕竟我们以前也是姻亲，苏小姐这语气似乎是对我很不满？”

张二狗穿着一身流里流气的花衬衫，那双细细的眯缝眼垂涎地扫过苏清欢瓷白的脸颊。

——原身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但还是很瘦弱，最重要的是，还是个雏。

张二狗以前就想要求娶苏清欢，但是苏老爷子怎么也看不上他这样的泼皮，最后就选了张家二房读过书的小儿子张耀宗。

这件事让张二狗一直耿耿于怀。

他以前还顾忌着苏家老爷子的威名，现在苏老爷子被他弄死了，他那个便宜弟弟也跟苏清欢离婚了，这不是刚好就把这娇滴滴的美人抓在掌心里？

张二狗在江城就是个出了名的无赖，现在又在苏五爷的手下做事，越发肆无忌惮，就连小桃看到他这眼神，都害怕地扯了一下苏清欢的袖子。

“小姐……我们走吧？”

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对峙着一个地痞，怎么都有点让人害怕。

苏氏公馆的后门就在这条小巷的尽头，小桃现在就想赶紧带着苏清欢回家，看到张二狗这种泼皮真是心里发毛。

……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巷一片深幽，十分压抑。

而苏清欢只是淡定地朝小桃使了个眼神。

“不跟张二狗掰扯清楚，我们不走。”

原身父亲就是被这个混账用慢性药一点点害死的，虽然苏清欢还不知道原身的心愿是什么，但是替父报仇多半是跑不了了。

“小姐，你别逞强……”

小桃慌慌张张地想去拉苏清欢衣袖，但是却见体格比自己还纤细的少女挡在了她身前，仿佛一点都不懂张二狗那肮脏的眼神代表的涵义。

苏清欢再度朝小桃摇了摇头，她笑眯眯地望着张二狗，甚至还主动走近了两步。

美人走近，仿佛空气中都飘来一阵浅淡的冷梅香气，张二狗有些心醉神迷地盯着苏清欢的脖颈。

上面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他当然也听说了苏清欢上吊的事情，现在不禁有点心猿意马，觉得自己那个便宜弟弟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好歹眼前这女人也是苏老爷子的千金，玩一玩又不亏，现在九州国还没有废掉一夫多妻的制度，不少人都是有好几房姨太太的。

喜欢旁的女人，在外面养着就是了。

张二狗嘿嘿一笑，两个人站得很近，想到现在苏清欢无依无靠，他忍不住就伸出手想去搂女孩的腰。

“苏小姐想跟我掰扯什么？莫非是还想当我们张家的宗妇？都说树倒猢狲散，苏小姐既然跟我那个弟弟离了婚，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考虑你？”

苏清欢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身形忽然凑近，少女声音清冷，又莫名透着狐狸般的妩媚多情，勾得张二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就在两人近身的那一刹，张二狗感觉到苏清欢的手拦在他身前，另一只在他裤腰上点了一下，而后就飞速地退到了墙边。

张二狗只觉得苏清欢周身那冷梅香气更浓烈了，这飘飘摇摇的雨丝弄得他心里更痒，差点就以为苏清欢是在跟他调-情捉迷藏。

——本来就是个下堂妇，娘家也没了主心骨，这乱世飘摇，女人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不找个男人倚靠又能怎么样？

“苏小姐别怕羞啊？好歹我张二也是在江城响当当的人物，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苏小姐受欺负，你说是吧？”

少女懒洋洋地抬眉，她勾了一缕发丝在指尖，明明那身旧式袄裙灰扑扑的，可是少女的眉眼却比雪地里红梅还冷艳，媚意惊人。

“你是想让我嫁给你这个杀父仇人？”

张二狗听到前几个字正以为有戏，结果当听到杀父仇人时，他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

张二狗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裤腰边的枪，然而还没等他碰到，就听到那如黄鹂鸟般清灵动听的声音。

“你再找这个么？”

张二狗抬头，没来得及看清苏清欢手里的东西，就感觉到一颗子-弹破空而来。

倏然，穿过他眉心。

身高将近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轰然倒地。

他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于非命。

恰好枪响的同时天边一道惊雷劈过，附近弄堂的人家连个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

只有小桃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桃眼珠子惊恐地瞪大，手指直哆嗦地指着地上那个不断流血的尸身。

“他……他他他……”

竟是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苏清欢动作优雅地将那短枪轻轻擦拭了一下，收在了怀里。

“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扫过小桃恐惧的脸，脸上现出几分悲悯。

“小桃，这世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小桃愕然地看着苏清欢，只觉得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少女如此陌生，又如此强悍。

可是莫名的，她却被苏清欢眉眼间的那丝镇定给安抚住了。

小桃想起苏清欢先前说张二狗是杀父仇人，她咬了咬牙，对自家小姐有些盲目地相信和维护。

“小姐，张二狗的尸体怎么办？”

她们两个弱女子，就算搬动他，也太显眼。

“不用管他。”

乱世横尸当场的人太多了，张二狗结仇的人又那么多，除了小桃外，谁来指正她是凶手？

苏清欢神色淡定地弯下腰，捡起张二狗手上的翡翠扳指，嫌弃地用丝帕裹了起来。

她想到那个一直作壁上观的五叔苏谦，饶有兴味地一笑。

——是时候，送给苏五爷一份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