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承泽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双眸血丝密布，眼泪更是完全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清欢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这么作践她呢？

他自己都不敢亲自对苏清欢做那种事情，生怕冒犯了心中的女神，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将她送到那个什么肥头大耳的制片人的客房中！

曲承泽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

但他爱苏清欢啊，他怎么会……

男人不断地否认着这些事情，可是梦中的画面，却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一个分神之下，曲承泽无力地从床褥边跌落。

钻心的痛楚从后背处传来，但是曲承泽却没有顾及到分毫，他内心颠颠倒倒地全是梦里的画面。

苏清欢发疯似的闯入霍氏办公楼的画面，还有被保镖架出去的画面。

但更多的，却是另外的……

一个是她刹车失灵冲入河道中的场景。

而另一个，则是那个让人看着隔夜饭都要呕出来的中年纸片男，桀桀笑着将魔爪伸向女孩的画面。

……

那些东西，曲承泽根本不想去看，也不想去面对。

可是不管他怎么排除，所有的记忆，就像是扎根在他脑海里一样，女孩子凄楚的眼泪，憎恨的眼神，都镌刻在了他的骨髓之中。

“清欢姐……清欢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破碎的字句，像是恐惧般的重复，都无法描绘青年此刻的心情。

微风吹过窗帘，清寒的月光下，曲承泽看到了落地镜中那个蜷缩在床头柜前，无限落魄的身影。

那个男人，竟然是他吗？

曲承泽迷惘地睁了睁眼睛。

他忽地又笑了，笑中带泪，无限苦涩。

“原来……清欢姐，你说的没有时间了，是这个意思啊。”

以前的曲承泽，还不相信前世今生这回事情。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地信了。

那次在霍景尊造谣他和苏清欢订婚后，曲承泽曾经追到苏清欢的家里，问她那桩婚事是不是真的。

在得到女子的否定后，青年又小心翼翼地追问，女孩能不能放下过去，让他好好追求她。

然而苏清欢是怎么跟他说的呢？

迄今男人都记得苏清欢那一天在走廊里的笑容。

女孩脊背倚着墙壁，身姿慵懒，可是神情却像是壁画中无限缥缈的仙人一样，隔着花，隔着雾，总是带着一层不真切的意味。

她对他说。

“没时间了啊，更何况，你找不到我的。”

那时候的曲承泽只以为苏清欢是要逃婚，因为婚礼近在咫尺，而找不到她，则是因为女孩子要去国外。

再后来，发生苏清欢在家二度自戕的行为，曲承泽痛楚之下，也只以为，那是苏清欢不想面对人生痛苦的选择。

现在的曲承泽才意识到，那背后的深意。

因为现实中的发展虽然跟梦境中有了极大的背离，可是那是建立在他还有顾初白、霍景尊三个人情感偏移的基础上。

就连苏清欢本该发生的那场车祸，也一丝不差的和原来对应上了，时间地点作案人都对的上，只是被苏清欢提前发现了刹车坏掉而已。

……

那为什么，苏清欢能发现呢？

曲承泽以前只以为是小狐狸侥幸，上天庇佑。

现在看来……

曲承泽双眸猩红地盯着墙壁，忽地，就一拳头狠狠地朝墙壁打了过去。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清欢姐又怎么会选择这样决绝的道路？！”

其实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吧？

其实她一切都知道的对吧？

原来他们三个，自诩深情的皮囊外，都是一个比一个更人渣。

其中还有一个最渣到人神共愤的人，就是他自己。

……

一向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此刻也终于也知道了，爱一个人爱到痛彻心扉是什么滋味。

他曾经只是把凌仙儿当做了童年的寄托，都称不上爱，却还是能为她做了那么多伤害苏清欢的事情。

怎么喜欢苏清欢后，就没有为她做出什么呢？

男人悲哀地笑着，凄怆的声音彷如夜空中最痛楚的悲鸣。

有猩红的鲜血顺着曲承泽的手背跌落下来。

曲承泽却不觉得痛，他只觉得这些痛苦还不够，根本无法将梦中的画面赶走。

是他做错了。

可是他却无法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男人狠狠地将手伸入口腔里，牙齿尖锐地咬下，终于不再嚎啕大哭，而是只能发出低微的呜咽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连眼泪也无法流出来。

曲承泽摇摇晃晃地扶着墙，他猛地想到了一个人。

在一片灰暗的屋子里，青年咬着牙走向柜台，将上面的手机拿了下来，开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这半夜三更，他却半点不怕自己要打电话人已经入睡，如果对方还在入睡，他大不了径直开车赶到对方家里去。

“喂，是林局吗”

“曲少，这么晚了，您有什么要事吗？”

让曲承泽微感意外的是，那边接电话竟然很快，而且完全没有哈欠的声音。

不过这并不是曲承泽在意的。

在一片空寂的房间里，曲承泽从听筒中听到自己漠然如雪的声音。

“林局，我要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忽地就听到对方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

“曲少，你该不会是和霍先生一样，都要给凌小姐在狱中的日子添点料吧？”

“……霍景尊也打电话给你了？！”

“……是啊，就在几分钟前。”

“！！！”

曲承泽接到这个回复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就挂断了电话。

男人心头有一种预感。

也许这个梦，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做了，否则怎么那么巧，霍景尊也想到了去吩咐林局？

有一瞬间，曲承泽甚至希望，苏清欢会不会没有死呢。

即使只是一缕幽魂给他们托梦也好，即使他这辈子要负疚一生也好，他可以被她打，被她骂，也好过这样子浑浑噩噩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

抱着这样的一丝奢望，即使曲承泽知道自己是疯了，他也毫不犹豫地披上一件外套，径直开上自己的兰博基尼，狂踩油门朝霍氏陵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