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墨玄温柔怜爱地望向怀中身着藕荷色宫装的女子，眉眼间还有说不出的骄傲来。

“朕的婉嫔，于文学一道上，也堪称是空前绝后的奇女子了。”

而且沐思思似是十分羞怯，不喜欢旁人赞她盛名，哪怕有那般好的诗词佳作，也不让赫连墨玄外传。

她说从小她生在沐府之中，因为是女儿，又是个庶出，所以向来藏愚守拙，从来不在外显露风头，也不想争着要什么世俗虚名，那些诗词平时她和赫连墨玄两个人偷偷欣赏一番便罢了。

没有必要在外面传得四处都是。

这一点谦逊之色，倒是让赫连墨玄更觉得沐思思堪称当世佳人。

——除了最初晴雪园中相遇沐思思将他错认为小侍卫，让他感受到沐思思性子如何温柔以外，这点其实至多只够让赫连墨玄意动，远不止于到让赫连墨玄引为知音的地步。

宫中貌美温柔、大度贤良的女子绝对不少，最少表面上她们都对赫连墨玄是这样表现的。

可是哪怕是久负才名的淑妃，也不过是会弹弹琵琶，稍微写两首闺怨词罢了，而且哪怕是闺怨词也不如沐思思信手拈来的一首怨情那般令人回味无穷。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单单是听到沐思思吟诵出这几句话，便顷刻将淑妃的那些小腔小调比了下去，赫连墨玄几乎是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衣裳单薄的美人坐在玉帘之下，默然地落泪成珠。

……

如此强烈的画面感，还有毫不矫情地修饰，都让赫连墨玄刮目相看。

更别说那首旷世杰作《将进酒》了，赫连墨玄几乎都无法想象出要怎么样的人，才能随口一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只可惜，他们大庆朝倒是没有任何一条有名的长河叫做黄河的。

不过关于这点，沐思思倒是也早就跟她解释过了，这个场景是她梦中窥见，只见那长河泥沙俱下，河水呈现出苍苍的土黄。

故此她心中有感，梦醒便提笔写出了《将进酒》。

……

因为沐思思这一番解释，即使赫连墨玄觉得这首诗歌诗风完全不似寻常女子所作，甚至连当世文豪也无法写出这般的佳作……

但毕竟赫连墨玄心中对沐思思是又怜又爱的，再加上完全没听过其他人吟咏，越发觉得沐思思是个宝贝。

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就似那贵妃苏清欢，空有一张倾城绝色的皮囊，然而内里却是一副草莽。

这种女人赫连墨玄见惯了，真是腹内空空，虽说不是大字不识，但也无法文思敏捷、知情解趣，更别说为他夜读诗书时，风雅地红袖添香。

……

苏睿听到赫连墨玄这般盛赞沐思思，甚至言语之间大有将此女子引为骄傲的意思，男人不由得眉头微皱。

“噢？陛下此话怎讲？想不到婉嫔娘娘，竟身负如此大才么？”

倒不是苏睿那般狂傲自大，不许女人压过自己，但确实苏睿能官拜宰相，还被称为时下年轻才子中最杰出的一个，他自然是有几分才气的。

而且大庆朝不似前朝那般打压女子，没有完全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才有不少男女同游的百花盛宴，在宴席中曲水流觞，还有不少才女的诗作广为流传。

若是说在京城，最负才名的女子，那便要数侯爵府的嫡女了，就算是她，也深深地拜倒在了苏睿的暗蓝官服下。

……

因为这几天苏清欢提醒苏睿要注意赫连墨玄与沐思思两人，他便特意去打探过这个六品小官庶女的背景。

沐思思其人，除了有一张还算漂亮的脸，众人公认的懦弱性格外，实在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

在出阁前，也从未听说此女喜欢吟诗作赋，更别说还能才气力压群雄，堪称千古文章绝色了。

……

“怎么，苏爱卿不信么？还是苏爱卿太过恃才傲物，偏不许巾帼压过须眉呢？”

赫连墨玄早就猜到了苏睿怀疑的态度，他哈哈大笑地揽着沐思思，越发觉得怀中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尤其是想到那么多千古名句都要归自己欣赏，百年之后，便随他与沐思思一同葬入皇陵，想必也是一桩佳话。

……

苏睿知道赫连墨玄虽然喜欢美人，但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到随意吹捧一个女子的才华，好奇之下，身着暗蓝色官服的青年便恭恭敬敬地朝赫连墨玄与沐思思微微拱手。

“微臣可不敢那般狂傲，只是微臣也是爱才之人，平日哪怕在家，也喜欢邀请其他文坛好友吟咏几句，不敢说汇集了大庆朝大半才子，但是其中的确不乏有才之士。”

“如今陛下这般盛赞婉嫔娘娘，微臣自然是难掩好奇之心的，还望陛下与婉嫔娘娘可以容微臣开开眼。”

“好，今日朕便让你好好开开眼！”

赫连墨玄本就不喜欢苏睿借着文坛小聚的名义拉拢朝中文臣，只是此刻他也不能再次点破，便有意无意要踩苏睿和那些文臣一脚。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谓的大庆才子，只怕举全国之力，也胜不过一个小女子。

而这个女人，不是他珍之爱之的思思。

……

赫连墨玄心中傲然无比，瞬间便拉开了一个勤政殿书柜中的暗格，将其中一幅自己亲手所书的《将进酒》小心拿出给苏睿看。

“苏爱卿，过来吧。”

“微臣谢过陛下。”

苏睿好奇地走了过去，当看到上面泼墨挥毫的一行行诗句，男人的瞳孔顿时急剧地紧缩起来。

“这……”

这竟然是！

当看清上面的那些字句，哪怕苏睿为人一向淡然自若，此刻也忍不住有种惊涛骇浪之感。

这首《将进酒》，怎么和清欢那天给自己看的诗集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候上面被苏清欢拓印了李白的名字，而这里，却盖着赫连墨玄的玉玺章印，还有沐思思这个所谓诗人的闺名。

……

怎么会这样？

难道清欢早就知道了，沐思思在此处窃取旁人诗句？

苏睿双眼微暗，下意识地将那书卷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