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幻境中的路人甲乙丙丁们崩溃，小狐狸特意设了道隔音屏障，旁人只能看到小狐狸衣袂飘然地站在凌若虚身前，却无法窥探到他们在说什么。

凌若虚单手执剑，几乎是面色铁青地望着苏清欢。

明明只是短短数日没有见到她，然而觉醒了真实世界与幻境中两世轮回的记忆之后，凌若虚却觉得，自己好似与她好似百年未见了。

少女裙裾飞扬，那冰肌玉骨的模样像是霜雪般高洁灿烂，然而凌若虚却知道，眼前女子有一颗多黑的心。

她在幻境中骗了他两世，凌若虚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心脏是那么痛，他曾经在每一个夜里，为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而对这个女人来说，他不过是可以愚弄的棋子而已。

……

凌若虚手握本命灵剑，他眼中有浓烈的恨意流淌。

“苏清欢，你既然知道是本君回来了，还不束手就擒？！这千里江山图本来就是我的法宝，你却恣意篡改我的幻境，你实在该死！”

小狐狸笑意盈盈地望着凌若虚。

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眸中有着明显的嘲弄，但哪怕如此，她一颦一笑之间，却还是如此勾人，让无数男子甘心为她裙下臣。

“噢，那你舍得杀我么？是谁在上月十五，还苦求着我，说要与我双宿双栖，相伴此生？”

被苏清欢提起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刻，凌若虚又是怒又是恼，他恨得一把长剑直接刺了过去。

但小狐狸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她早就料到凌若虚怒得想要杀她灭口，所以还不等凌若虚的剑尖刺到心口，便已经及时踮起脚尖，飞到了旁边一株桃花树上。

花瓣纷纷，飞落如雨。

凌若虚望着花树上盈盈而立的美人，心口那种被愚弄的感觉越发鲜明。

这明明是他千里江山图营造出来的幻境！

结果这破图竟然背弃了自己的主人，为这样一个妖女而服务！

……

凌若虚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男人那张冰冷端方的无情面有破碎的征兆，他双眸阴森地盯着苏清欢，却见女子丝毫没有惧怕，甚至又冲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若虚仙尊动怒了？难道上月十五，仙尊说的话就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咯？”

“……”

凌若虚喉头一哽，被苏清欢三番五次地提起自己人生中至暗的时刻，凌若虚即使极力压制，也无法控制奇经八脉中的灵气被激怒得倒流。

他平生就没有见过像苏清欢这般恶劣的女人。

明明那时候他连真实世界里的记忆都没有，甚至也不知道幻境中第一世，被苏清欢称作未婚夫婿的人也是他，就甘心为这个女人当牛做马。

他为她穿鞋袜，给她做羹汤，甚至被苏清欢用脚踩住心口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有多屈辱。

甚至还想着与她……

白衣仙尊脑海中倏然闪过女子赤着的纤足，那般剔透晶莹、一瓣瓣如莲的脚趾……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凌若虚闭了闭眼睛，内心之中不愿意承认，虽然那个样子的自己的确鄙陋弱小，但也确确实实是他的一部分。

那样真挚的喜欢过眼前女子，又怎么可能因为记忆觉醒就轻易地改变了看法？

只是凌若虚不愿意承认，或者若虚仙尊不愿意承认。

这样耻辱的往事，活该湮灭于无，只要苏清欢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他还有这样污糟的过去了。

……

凌若虚黑浓的凤眸微微眯了眯，他冷冽漠然地审视着小狐狸。

“不过是你愚弄人心的把戏，如何能当真？”

“哦？如果这些是把戏？那在仙尊眼中，什么又是真的呢？”

小狐狸散漫轻佻地觑了凌若虚一眼。

“难道仙君忘了，你百年之前，的确有过一个青梅，你曾经许诺过要娶她，必然不辜负她，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

凌若虚内心一阵心悸。

这是凌若虚一直以来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如果没有千里江山图中的这个幻境，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这些都是苏清欢愚弄世人的把戏。

可是苏清欢提到了百年之前真实世界里发生的过去，凌若虚忽地明白，他当初义无反顾地修道，到底伤害了谁。

他曾经高高在上的觉得，原主能够得到那枚补天丹，能够与他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缘分，已经是上天对她莫大的恩赐。

可如今凌若虚在这幻境中身份倒转地体验了一遍原主的感受，被青梅逃婚当做修仙的踏脚石，他一朝白头，凌若虚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残忍。

而这幻境中差点被天冥宗宗主欺辱的第二世……

凌若虚不敢再细想下去，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与苦痛，几乎是漠然地对小狐狸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根本不是本君百年之前的青梅，你是夺舍而来的妖孽，对不对？！”

“本君百年之前的青梅温柔而善良，就算她能修道，她怎么会眼睁睁地放任本君与她经历相同的事情？她绝不可能舍得伤害我！”

“噗？不舍得？”

小狐狸看到凌若虚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她有些猖狂地哈哈大笑道。

“凌若虚，你都能在觉醒记忆后恨不能将我除之而后快，那我又凭什么不能报复你？！”

“你不是觉得我是夺舍而来的吗？那我倒是让你看看，我对你有多仁慈！你在这幻境之内到底经历过什么？第一世才受了两年折磨就死了，而我呢？！我苦苦地煎熬到了三十八岁！”

“第二世，你看到那男宠无数的天冥宗宗主就心生厌恶，甚至因为那左护法要碰你，你就惶急得觉醒了记忆，什么罪也没有受，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大度善良的青梅，遭遇了什么？”

凌若虚听到小狐狸的话，心中下意识地发冷。

“不，你在骗我。”

“骗你吗？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我杜撰出来的！”

小狐狸冷然一笑，忽地就伸出手指，猛地点在了凌若虚的眉心之上。

男人怔怔地握着长剑，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画面流淌而过，他心生骇然，几乎是恐惧地握紧了本命灵剑……